他停下来,俯身,托着陈嘉沐的下巴,强迫她环顾四周。
“他们在看你呢,但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
陈嘉沐的冷汗流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何钊提起的缘故,她总觉得这条街上的所有人——男女老少,走着都的,坐着的,都在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投过来,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光亮逼人的一对探照灯,把她孤零零一人推到众目睽睽之下了。
何钊松开手。
他的步态,动作,完完全全一个非常自然的人,就愈发显得陈嘉沐处境尴尬。
她抬头往何钊那看,在别人眼里就是望向虚空的一个傻子,直视前方,又好像会显得这被人牵着走路的样子太呆滞。
陈嘉沐在心里好一顿模拟,最后只能低下头慢慢走。何钊也心情很好地放慢脚步,和她亲密地相连。
他的目光正笼罩在陈嘉沐身上。
陈嘉沐今日打扮得很是素雅,在她身上难见得的一种小女孩的情态,被衣服压了三分。
厚重的妆容遮不住的,是依然略显疲惫的眉眼。
何钊就笑一下:“这段时间里嘉沐还吐过血吗?那日在城门外真是把我吓到了。”
“宫中的日子应当很好过吧?哪有宫里没有外边有的东西呢?可是他们也没有把你养得多娇嫩,怎么比见我时更瘦了?”
陈嘉沐想要回,何钊的手先她一步,用了些力气捂着她的嘴。
“别出声,嘉沐。我们得悄悄地回家……你得悄悄的回家。”
“嘉沐,我总是想,你是不是也看不到我?”
陈嘉沐小声说:“怎么可能!我们不是走在一起吗?”
何钊讥笑一声。
陈嘉沐不抬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那我给你的蜡烛,你怎么不用呢?只要你点起那根蜡烛,我就能到你身边。用火碰一下而已,多简单的一个动作。我还以为那根骨头你很快就会用完了。可是新鲜劲一过你就再没有用过。你不愿看见我吗?”
“还是我的尸体太丑了?我也觉得那东西很丑,但是没办法,嘉沐,我总要变成他,每个人死了都会变成那样——你是怕我的断颈吗?但我也不想把伤口给你看的。”
“我还给你准备了很多。我想肋骨太长,腿骨又太粗,你用着都不方便,我把它们都分成很小很细的小块,想着你用完了还可以和我讨一块新的。”
“但是你怎么不用呢?”
“说让我娶你,却不让我见你,也不来见我。嘉沐,你乐不思蜀了。这宫里有的是男人,你爱上哪一个了?你也会说让他们娶你吗?”
“你要分成多少个部分,嫁给多少人?像我那样把自己分成小块出来,等着你挑选吗?”
何钊的脚步停下来。他握紧陈嘉沐的手,将她整个人推到一处巷子里。
悠长的逼仄的巷子,何钊就停在陈嘉沐身后。他的胸膛靠着陈嘉沐的后背,感到怀里的人在发抖。
他伸手抱住了陈嘉沐。颇有些心满意足地,长长叹一口气,好像很幸福似的,整个人贴过来。
“怕什么?你不是一直都不怕我,现在又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