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没有再动粗,反而是蹲下了,跟坐着的陈清煜平视,他的手——一双布满了厚茧的手,狠狠地抓住了陈清煜的肩膀。
他们两个的脸离得很近,近得陈清煜能闻到他耳朵流出的血味,比他鼻腔里未擤出去的更新鲜,更甜。
他转头,让那丫鬟去叫会翻译的人来。
使者给陈清煜翻译他的话,是平平的语调,但很好笑的内容。他说:“够血性,才是瓦拉的儿子。”
陈清煜偏过头,笑了一声。他的舌头在牙齿间刮了点血,呸到他袖子上:“滚吧。”
那男人的脸上真显出一种饱含好奇的惊诧。
陈清煜不愿意理他,他自己的胃,是真的千刀万剐一样的疼起来了,和眼球一样疼,他甚至可以肯定,刚刚吐出的血里一定有他自己的。
他一辈子都理解不了桑仡人 。
陈清煜让丫鬟给他找个大夫来看看,也得翻译,半天才见那小姑娘小跑出去了,他那便宜兄弟也从衣服里摸出厚厚的信封,已经被刀划开了口,取出最后一张。
他把剩下的所有东西扔在陈清煜身上。对待一个乞丐一样。
陈清煜嗬嗬地吸气,靠着桌子,闭着一只眼睛,慢慢地看起来。
他不能做太大的动作,连呼吸都会带来阵痛,但沾着血的手指一张一张地把信翻过去,他居然又镇定下来了。
他熟悉的柳国的文字,横平竖直的小楷,还有他皇姐夹在信与信之间,干枯但仍鲜艳的花瓣。
他好像太久没见到花了,见着了,就像见到他皇姐,见到家。
要是能做寻常家的姐弟就好了。
要是……
陈清煜放下信了。
很突然的,他把信推得很远,支撑着自己,咳出血来,一开始只是一点,顺着嘴角往下滴,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呕出许多血。他自己的血呛到自己的喉咙里,鼻腔里,好像一路进了他的眼睛。到处是火辣辣的血液,火辣辣的疼痛。
晕过去之前,他感到自己腿上扔着的那片耳朵,被人捡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