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列尔话语之中的平静，以及那隐藏在平静之后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对希望强烈到难以形容的迫切，让陆星河为之震撼。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察觉，原来，绝望从来未曾降临到人类文明身上过。
无论处境多么艰难多么危险，在刘渊元首的率领之下，人类文明始终保有希望。这个过程之中虽然有牺牲，虽然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努力去做，美好的未来便极大概率会降临到文明之中。
这几乎成为了人类文明之中每一个人的思维定式。
而，格林诺卡文明不同。
他们没有希望。
他们虽然脱离了银盟，但煎熬了近百万年，却仍旧没有看到希望。
常规的人工智能执行这次远航，成功率有个万分之一就算是顶尖了，可以视同没有任何希望。既然如此，你们格林诺卡文明为什么要做这种注定要失败的事情？
格林列尔叹息了一声：“长达几十万年的绝望，让我们愿意为了任何微小的希望而付出全部努力。”
“我们所知道的，并不比您知道的更多。但至少目前来看，您也能分析出来的，万岳文明对我们这些反抗者文明持有善意，甚至，仍旧没有忘记当初盘古文明交给他们的使命，不是么？”
任何以接近光速的速度，或者超光速方式通过这张监测网络的航行，都会引发空间的某种震荡。而这张监测网络则可以使用某种我们不知道原理的技术手段，察觉到这种震荡。
格林列尔再度微笑道：“我不得不承认，贵文明的假死脱身计划，十分精妙，精妙到我们就算旁观了全程，都未能想清楚你们是如何完成的。
刘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在听到这个全新的，以往从未知晓的名词之后，执政委员们的眉头瞬间皱起。
“尊敬的元首阁下，不知道您是否清楚，在银河系和大犬座矮星系之间，还存在一道缔造者文明联手布置下的……防线？
我们文明将其称之为，空间震荡监测网络。”
“只是没想到，连如此微小的希望，都早已经被缔造者文明掐灭。”
那么……没有万岳文明默许，您当真以为我们逃的出来哪怕仅仅一支小型舰队么？”
格林列尔微笑道：“所以，破局的关键点，在人类文明身上，而不在我们格林诺卡文明，或者罗图文明身上。
执政委员们各自默然。
且不管这合作是否可以达成，至少韩阳此刻已经愿意听一听他们的说法。
事实上，韩阳对于格林诺卡文明的目的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希望能搭人类的便车，晋升为六级文明而已。
所以，与贵文明接触，我们并不是太担心其余的风险。
反过来想，既然贵文明逃出来了，那就几乎必然意味着，其余缔造者文明的目光被万岳文明遮挡住了，他们的怀疑，也被万岳文明解决——至少是暂时解决了。
这种情况之下，任何希望之光，哪怕微弱到如同萤火，都会让这个文明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去追寻。
这样，一旦人类文明晋升六级，哪怕其余四大缔造者文明立刻对万岳文明宣战，与人类联手，万岳文明也有抵挡的信心。
格林列尔仍旧淡淡地微笑着：“我们准备付出一些代价，换取你们人类文明的一个承诺。一个从大犬座矮星系之中成功获取到对于宏观黑洞诞生过程的详细观测资料之后，将这份资料复制一份给我们的承诺。”
耗费几千年时间，付出文明的全部资源和能力，来搜索己方舰队算什么？如果此刻找不到己方，陆星河毫不怀疑，格林诺卡文明会仍旧继续寻找下去，哪怕找上一万年都不会停下。
“不。”
那么……缔造者文明是否清楚，您知道么？”
并且，银河系内一旦出现其余的六级文明，就必然会被所有缔造者文明察觉，瞒不过的。到时候，其余缔造者文明立刻就会知晓是万岳文明泄露了科技资料——只有万岳文明可能会这样做。
片刻，陆星河道：“你们的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发展到足以执行河系际远航了么？”
毫无疑问，晋升六级文明的道路不止研究宏观黑洞这一条。
哪怕通过学习而不是自己研究晋升六级，会导致综合实力不如正常的六级文明，但，这也是六级文明不是吗？
“我很乐意与您交流我们文明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格林列尔笑吟吟的，像是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不。”
之前的提问，是刘渊对于格林诺卡文明的一些考验。而此刻，既然他们通过了自己的考验，后续的合作便可以商议一下了。
假设我们三个文明全部因为万岳文明的科技授予而成为六级文明，加上万岳文明自身，便是总计四个六级文明。
但，此刻格林列尔所说似乎并不是如此。
格林列尔平静道：“从银河系前往大犬座矮星系，超光速航行不可行，常规航行不可行，唯有类人工智能的，能耗极低，对于物资需求极低的存在，使用常规航行方式，耗时数万年时间远航，才存在一定可行性这件事情，你我都很清楚。
“哦？”
这倒是以前从未知晓的情报。如果格林列尔所说属实，那么，正常情况下，自己几乎必然无法通过这道网络。前往大犬座矮星系获取到相关科学资料的尝试，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无法成功。
陆星河凝重道：“我理解了。”
刘渊仍旧不置可否。
此刻，具备承接万岳文明科技授予的文明，据我所知总计三个。一，我们，二，你们，三，罗图文明。
韩阳心中满是凝重。
反正目的都是要扶持银盟体系之外的六级文明出现，为什么舍近求远？
我们文明也曾经就这个问题做过思考。我们的看法是，这样做没有意义，只会为包括万岳文明自身在内的所有文明造成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