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武问,弟妹今天卖的什么东西?林月坦然直言,鸡血藤。曹家武皱皱眉头,他想起中药材里确实有一种名贵的药材叫鸡血藤,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鸡血藤长什么样。曹家武又问,你哪来的鸡血藤?林月说,山上砍的。山上?哪座山上?曹家山。曹家山?老爷子和曹家武一听都懵了,那个兔子都不拉屎的荒山有名贵药材鸡血藤?
林月肯定的点点头,说我卖的鸡血藤就是在曹家山砍的,全部卖给了袁记药材行。
曹家武仍然不相信林月说的话,他到曹家山上去看过,只看见满山的怪石和荆棘,哪来的鸡血藤?
林月叫莲儿去拿几节鸡血藤来给老爷子和曹家武开开眼界。莲儿拿来几节干枯的藤条,老爷子拿过一截仔细看,曹家武和曹家文都各自拿一截仔细看,这种藤条只看表面是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样子,因为不砍断藤条就看不见藤条断面鲜红的颜色,别说曹家武认为曹家山没有鸡血藤,就连老爷子都对曹家山上有鸡血藤表示惊异,老爷子从他爹手里继承了曹家山,他看见过这种长在岩石缝和荆棘丛里的藤,只是他不识货,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极不起眼,外观丑陋的藤条居然是如此昂贵的药材。
林月无需多做解释,事情原本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任何悬念。
曹家山是哪一年成为曹家产业的,老爷子已经记不清了,自他的太爷爷起,这座山就是曹家产业,是祖宗花钱买的还是因为战功赏赐的,曹家有好几个版本的说法。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曾经爬上山顶去看过,看见的也是满山怪石嶙峋,满山荆棘灌木野草,土层太薄,荆棘太多,种什么都没用,没有开发价值。虽然老爷子也是见过鸡血藤的,那是在药材行存放鹿茸人参灵芝天麻等名贵药材的地方看见的,但他做梦都不知道,自己祖传的曹家山居然会有如此名贵的鸡血藤,我都不知道,林月是怎么知道的?
屋里的人看着手里的藤条都在发呆,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无话可说。油灯的灯芯突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爆灯花了!爆出的灯花像绽开的一颗璀璨珍珠,吉祥的灯花呀!看着漂亮的灯花,曹家武的脸色阴沉下来,原本这颗璀璨的灯花属于曹家的,现在却成了曹家文的银子,看着这颗爆得不合时宜的灯花,曹家武直感心痛!
林月见大家都不说话了,知道这事就这样了。林月跨前两步,来到老爷子床边,关切的问着,爹,你的腿疾又犯了吗?老爷子心里有点感动,两个儿子站在床边这么久都没有主动问问自己的病情,还是小儿媳妇有孝心。他心里感到了一丝暖意,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是呀,腿疾又犯了,没有办法呀!
老爷子重重的叹气声使林月心里一震,她内心深处对长辈的那种依恋情感油然而升。林月前世是在父母的宠爱下成长的,对父母的孝心也是满满的,后来穿越到了林家,林家爹娘虽然没见着,但她也感受到了林家爹娘对她的怜爱,老爷子是林家爹的发小和好朋友,林家爹临死前,还将自己托付给了老爷子,在曹家这段时间,她已经感受到了老爷子对她维护。前世的爹她看不见了,今生的爹死了,在林月的心目中,她就将曹家的爹当成了自己的亲爹。
老爷子的腿疾患的是一种顽固性皮疹,多年来,看过很多医生,吃过很多药,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越来越严重。这些年来,家人只要听说什么单方有用,就不惜银钱去买什么单方,甚至听说用一百个人的尿泡腿效果好,老爷子就叫人在大门外面的墙上贴了一张纸条,纸条下面放两个尿桶,希望能够收集到一百个人的尿用于治病,不少人看了纸条都来撒尿献爱心。但老爷子大腿被尿浸泡以后,非但皮疹没有转好的迹象,尿骚味在屋里久久不散,臭了好多天。这段时间,老爷子小腿上的皮肤溃烂得更加严重了,皮肤表面渗出很多黄色的浓稠液体,有的地方皮肉腐烂深可见骨。因老爷子患有腿疾,大娘和小娘都不愿意与他睡觉,虽然老爷子每天换两次裹腿布,但屋里仍然臭气冲天。
既然林月把卖鸡血藤的事情说清楚了,大家也没有其他话好说。老爷子突然想起什么,问曹家文,下次的乡试你还参加吗?
曹家文赶紧说一声,然也。曹家文是读书人,读书人不参加乡试还读什么书呢?老爷子皱着眉头看着曹家文,使劲咳了两声,说你不要再去参加乡试了,你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连县令刘大人都说你不是考秀才的料,现在分了家,男人走不了科举的路,就应该去经商或学个本事养家糊口。
说完喘了一口气,说我的二叔曹希柏,年轻的时候就参加乡试,现在六十多岁了,比我还长一岁呢,考了四十多年的秀才都没有考中。老爷子说完,又咳嗽两声,说你看看他,家里穷得叮当响,一个男人只读书,不养家,家里的田地都是娘子和儿子们操心耕种,家哪里还像个家的样子?
老爷子费力抬起头来,看着站在昏暗灯光旁边的曹家文,说你不要再考了,分家以后,男人就要把家撑起来,你不要学你二大爷曹希柏,他读书把家都读得一贫如洗了。老爷子两眼瞪着曹家文,恨恨的说,你要是不听话,二大爷就是你的榜样!老爷子说到这里,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曹家仕途无人也就算了,难道曹家文要走曹希柏的老路?既得不到功名又穷困潦倒?老爷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张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的挥挥手,表示大家可以退了。
曹家武瞪了黑影里的兄弟一眼,转身走了,林月跟在曹家文身后也退出了老爷子的卧室。
回到家里,林月对曹家文说,今天卖鸡血藤的银子,我让黄老六去换成了银票。又指指衣柜,银票放在衣柜最里边小匣子里。曹家文不管家,对银子没有兴趣,他对林月卖鸡血藤的过程也听不懂,在他读的四书五经里就没有鸡血藤这几个字。刚才被爹一顿数落,他还没有从憋屈中缓过神来。
这天晚上,林月失眠了,并不是因为今天挣了很多钱兴奋得失眠,而是老爷子语重心长对曹家文说的那一番话。
林月原本以为老爷子对曹家文考秀才是引以为豪的,现在才知道,老爷子对曹家文考秀才忧心忡忡。这个时代,家里再有钱,没人做官,在社会上就没有地位,但要做官,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读书考秀才考举人中状元,不然,怎么会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呢?
老爷子让曹家文从小一心只读圣贤书,就是指望他能得到功名,给曹家祖宗增光添彩,但曹家文连考秀才都考不上,何况以后还要考举人中状元之类的,当今县令都说曹家文考取功名没有希望,既然没有希望那就不要再考了,如果继续钻牛角尖,还年年考,其结果就会像他二叔那样穷困潦倒,成为世人的笑话。
这个时代读书人不多,因为没有免费教育一说,读书都是自费,纸墨笔砚买书买学习用具太费钱,富裕的家庭供一个读书人都很费劲,何况不富裕的家庭。现在曹家分了家,再没人供养曹家文读书,曹家文不挣钱,靠什么养家糊口?老爷子不仅对曹家文考秀才没有了信心,而且对他以后的生活头痛不已。
曹家文除了读书好像什么都不会,指望他养家?林月哭笑不得。既然曹家文喜欢读书,老爷子希望他考上秀才光宗耀祖,那我就试试看能否帮助他。
不过,老爷子卧室的臭味也令林月心情难过,林月是个有怜悯心的人,对别人的疾苦感同身受,老爷子的叹息声,屋里散发出的臭味和他对曹家文恨铁不成钢的怜悯,都使林月心绪难安。林月想着,既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倘若没有一番作为岂不是白来一趟?既然来都来了,林月就决定不仅要尽可能做事业,还要多做一些好事,人说,多做好事多积德,我也要在这个时代为自己多积一些德,万一积德的报答是自己死了以后又能再穿回去呢?
她决定在帮助曹家文考秀才之前,第一件要做的好事就是治疗老爷子的腿疾。
这次卖牛宝和鸡血藤挣了钱,焦荷,黄老六和莲儿都做了很多事,林月决定给他们涨一次工钱。分家的时候,家仆丫头每个月除包吃包住外,还有十文铜钱,东院和老爷子家的家仆丫头基本都是这个待遇。但林月给大家涨工钱不能一次性涨得太多,要调动家仆们的积极性,还得为以后涨工钱留点空间,所以,这次就给他们每人每月增加了三文钱。每个月涨三文钱就相当于每个月涨了三分之一的工钱,当林月将涨工钱的决定告诉他们以后,焦荷和黄老六热泪盈眶,不仅仅是因为涨工钱的事,更多的是林月在选家仆丫头的时候,主动收留了黄老六,既使他们夫妻没有分开,又使他们有了稳定的工作,现在又为他们涨工钱,夫妻俩哪能不感恩戴德呢!莲儿心里也很高兴呀!她才几岁就被卖到林家陪伴小姐伺候小姐,从小与林月形影不离,小姐出嫁时被林家大少爷扣了嫁妆,她就为小姐以后的生活担心,现在小姐与在林家时判若两人,仅仅做了两笔生意,就成为有钱人,莲儿既欣慰又为小姐骄傲。
林月给家仆丫头涨工钱的事,院里人全都知道了,当黄老六焦荷莲儿在院里故意挺胸抬头得意的进进出出时,其他家仆丫头们看过来的眼神里全是羡慕嫉妒,对,他们全都很羡慕很嫉妒,但没恨,给家仆丫头涨工钱是人家主子的恩惠,恨人家主子没道理。
林月坐在卧室书桌前的椅子上,她在静静的思考着如何治疗老爷子的腿疾。她知道,顽固性皮疹久治不愈,多半是因为没有阻断感染源,消炎、杀灭病毒,是治疗皮炎最基本的要求。但是用什么消炎杀毒呢?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林月也没有本事变出抗生素来,她没有学过医学,对病理药理都不懂,焦虑之余,抬头望向窗外,窗外那棵高大的樟树茂密的枝叶被微风一吹,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林月看见樟树突然想起樟脑,樟脑具有杀菌止痒,治疗疥疮顽癣的功效,用樟脑再辅以其他药物,也许可以治疗老爷子的腿疾!
林月茅塞顿开,想起应该查一下有关樟脑的治病原理,林月很快进入冥想状态,这次轻车熟路,在电脑里查到了樟脑的药理成分,证明樟脑确实具有治疗疥疮顽癣的功效,就吩咐莲儿到药店买了一些樟脑粉和帮助皮肤再生的《新生膏》。东西买回来以后,林月来到老爷子屋里,告诉老爷子,要给他治疗腿疾。老爷子深感疑惑,躺在床上瞪着林月,半天不置可否。林月说,她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一个治疗皮疹的特效偏方,听说这个偏方治好了很多人的皮疹,那些人的皮疹病情和爹的皮疹病情一模一样。既然别人的皮疹都能治好,相信爹的腿疾也能治好。所以,她决定按照这个偏方也给爹治腿疾。
老爷子听了很是感动,不管腿疾是否能够治好,有小儿媳的这一片孝心,他也很满足了。林月说,不管结果会怎样,试一下总是没有坏处的,不试就没有任何希望。老爷子对林月真诚的孝心感动着,不为别的,就为了林月这番孝心,他也愿意配合林月试试这个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