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打官司的成本很高,就算除去冤假错案的情况,任何一方都需要面对职官,幕师,衙役等的层层勒索,一般家庭根本难以承受。曹家武能和族长打官司吗?现在开库房的钥匙在曹家武手里,曹家武的保证书在族长手里,这官司怎么打?官府追究起来,曹家武会是什么下场,其结果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曹家武身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在曹轼面前,苦苦哀求,请族长高抬贵手,绕过小人这一次的过错,小人愿意承担所有损失。
曹轼鼻子里就冷哼一声,被盗的官粮数额巨大,你赔得起?是呀,八百亩地一年的地租,曹家武赔不起,族长曹轼也赔不起,但赔得起赔不起都要赔的,问题是该怎么赔呢?
曹家武不管后果了,赶紧说,只要族长不告官,再大的损失我都愿意承担,一年陪不了,分年陪,总有一年会陪清。
曹轼气馁的坐下,让曹家武继续跪在他面前,轻叹一口气,说我虽然是族长,认识县衙的人,与县衙的人关系也不错,但交不上官粮,我与县衙的人关系再好,也是躲不过去的灾祸。
说完,曹轼站起身来,开始在屋里转圈,一边转,一边若有所思,尔后停下脚步,好像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忽而又苦笑一下摇摇头,继续转圈,转了一会儿,再次停下来,想想,又摇摇头,看来他是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曹家武瞪眼看着曹轼在他面前转圈,看得他头晕,但他除了向曹轼磕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曹轼转了好一会儿,停下脚步,无可奈何说,没办法了,我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没有哪个办法能逃过这一劫,我救不了你,你还是自己到县衙去自首吧!
曹家武一听,吓得磕头如捣蒜,额头上渗出血来,拼命哀求,只要族长能救我,你无论叫我干什么都行。
曹轼冷冷的问,无论叫你干什么都行?曹家武心一横,是呀,只要不被告官,我什么事都能做!
曹轼仍然冷冷的问,叫你杀人放火你也敢做?曹家文一愣,杀人放火不是和官粮失窃性质一样吗?都是掉脑袋的结局,做了有何用?
曹轼也没办法了,只好哀叹一声,这个时候如果发生意外就好了。
曹家武直起身来,瞪大眼睛,发生意外?发生什么意外?曹轼不理会曹家武,看看屋里,自言自语,要是族学被一把火烧了,凭着我与县衙的关系,这事估计能搁平。
曹家武一愣,一语点醒梦中人。
如果族学被烧了,官粮烧毁了,这事就可以了?曹轼一听,大喝一声,怎敢打胡乱说?族学怎么会烧起来了呢?
曹家武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曹轼又自言自语,如果真的烧起来了,这事就好办了。怎么个好办了?闲话少说,曹轼引领着曹家武向他挖好的坑里跳,不仅那坑很深,坑里还埋着钉。曹家武只想着如何摆脱困境,曹轼说什么都行。当天晚上,曹家武在族学几个角落同时点火,将族学烧了个干干净净。
以后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曹家武没杀人但放了火,但曹家武放火的事只有曹轼一个人知道,而且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有第三者参与。
曹轼说,他打点县衙和粮官需要银子,曹家武没有现银,就给曹轼打了一张三百两银子的欠条,讲明三年之内还清。至于曹杰真归宗的事也迎刃而解了,曹家武不再坚持,一口咬定是自己主动要求杰真归宗的,不仅不要这几年的抚养费,还额外加了二十两银子对杰真归宗表示补偿。
自此,曹家湾官粮被盗的事烟消云散,剩下的,就只是曹家武对曹轼的感恩戴德和背负的一身债务。
曹家武将这事讲完,满脸的忧愁,自从这件事以后,族长就不断拿捏我,有时被他逼狠了,我想死的心都有。曹家武黯然神伤,连说话都变了音。
老爷子瞪大眼睛,曹家族学是你烧的?
曹家武点点头,没有其他办法了,族长说只有这个办法他才能给县衙一个交代。曹家武嗫嚅,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我就成为放火罪人了。
林月笑笑,这事外人早晚会知道的,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瞒得了今天还瞒得过明天?
老爷子知道曹家武烧了族学,吓得不轻,要知道,族学是曹家家族的族产,虽然破旧,但再破旧也是族产。曹家武为了不被县衙追究责任,连放火的事都敢做!如果这事真的被族人知道了,别说自己亲娘的灵位再进祠堂的事黄了,连大儿子的命都难保。
老爷子万万没想到,自己风风光光回到仓西县,以为从此就过上了晚年的幸福生活,谁知面临的既然是这样的事。回家以后的兴奋,被曹家武这盆水泼得瞬间冰冻,眼里涌出泪花。
我真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