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是同乡,有交情。交给我去,有什么三差二错,我还能回家乡吗?”
血魔看着妇女接过纸张,开口说道:“这样说着,咬着草根树皮的孩子们可不必说,就是他们的父母,也会怨恨自己没有跟去享福的福分了。
于是,在预备好了的‘包身契’上画一个十字,包身费一百维磅,期限三年,三年之内,由带工的供给住食,介绍工作,赚的钱归带工者收用,生死疾病一听天命,先付四十维磅,人钱两交,恐后无凭,立此包身据是实!”
妇女和男人化作灰尘消散了,灰尘中走出一个懒散的家伙,正是那老实巴交的男人。
他把墙上的木板桌提下来,身后的打杂把几十只碗,一把勺子胡乱地放在桌上,一桶浆糊般的薄粥放在板桌中央,。
“吃饭了!”
男人喊了一声,又回过身去,走到正门口——好像火车站检票处的木栅子前,拿起上面挂着的薄册子,倚在墙上。
血魔在桌子旁站定,看了眼桶里的浆糊:“两粥一饭,早晚吃粥,中午的干饭由老板差人给他们送进工厂。
粥!可并不和一般通用的意义一样,里面是较少的米,锅焦,碎米和较多的乡下人用来喂豚兽的豆腐渣!
偶尔有几个‘慈祥’的老板到小菜场捡些烂菜叶,用盐一浸,这就是他们难得的佳肴。”
感染者们一窝蜂地抢一般地盛了一碗,歪着头舔着淋漓在碗边的粥汁,四散地蹲伏或者站在路上。
添粥的机会是少有的,譬如老板们的生日,或者发工钱的日子之外,通常是难有的。
盛不到饭的人们还捧着一只空碗,于是老板娘提起桶到锅子里刮锅焦,残粥,再到自来水龙头边冲一些清水,用她那才在梳头的油手搅拌一下,气哄哄地放在这些廉价的,不需要更多维持费的“机器”们面前。
“死懒!躺着死不起来,活该!”
血魔看着又冲上去的人群,低笑一声,不无讽刺地说:“十一年前工人罢工事件,尤其是三年前的议会提出完善工厂法案之后,工厂对这种廉价的‘机器’的需求突然地增加起来。
据说,这是一种极为符合经济原理和经营原则的方法,有引号的机器,终究还是血肉之身,所以当超过工人忍耐的最大限度的时候,他们
往往会很自然地想起一种久已遗忘了的人类所该有的力量。
有时候蠢的奴隶也会体会到一束箭折不断的道理。再消极一点的,他们也还可以拼死不干。
一个有经验的殖民地商人主张的‘温情主义’,在一张报纸上发表文章说‘在这次斗争中,警察没有任何权威,在民众的结合力面前,什么权力都不中用了!’可是,结论呢?用温情主义吗?
不,不!他们所采用的方法,只是用廉价而 又没有‘结合力’的感染者来替代普通人而已!”
血魔冷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包身工的身体是属于带工老板的,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做与不做的权力。
即使生病了,老板也会很可靠地用拳头,棍棒,冷水强制他们工作, 很可靠地替厂家做好售后服务。
在这种法律触及不到的地方,那些打杂的往往是带工的亲戚和地方上有一点势力的流氓,基本上有着自由生杀的权力。”
血魔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包身工都是新从乡下出来,大多是带工的乡邻,在管理上是个有利的条件。
厂家只需建一条围墙,门房置一个警卫和门外钉一块‘工厂重地,闲人员进的木片’,使这些乡下人和别的世界隔绝在外,早晨五点带去工厂,晚上六点再接回,他们就永远没有和外人接触的机会,所以包身工是一种‘罐装了的劳力’,可以‘安全地’保藏,自由地使用,绝没有与空气接触的引起变化的危险。”
“第三,自然是工价的低廉,包身工由带工带 带进厂里,于是他们的集合名词又变了,在厂方,他们叫作‘试验工’或者‘养成工’。
‘试验工’意为试验你有没有工作的能力,‘养成工’代表厂家打算将一个‘生手’养成‘熟手’。
刚开始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扫地,开花衣之类,一两个星期,就到钢丝车间,条子间去工作,工钱只有正常工人的五分之一,但在这里,是不必顾虑到社会的纠缠的,更别说这些包身工是感染者了。”
血魔放下手,远处工厂的铁门打开,上工的汽笛声响了,周围场景再度变幻,成了一间工厂车间。
车间墙边站着几个人,而血魔面前是熟悉的男人,他正谄媚地对一名工头说:“总得你帮忙照应照应。乡人不懂事,尽管打,打死不干事,只要不是罚工钱停生意!”
血魔听完,走向墙边的感染者:“大概是自然现象吧,生物在威胁下工作,总是更加地容易疲劳,但是做夜班时,打嗑睡是不会有的,因为野兽一般铁的暴君注视着你,只要出了点差错,比如车板上有什么堆积,就会遭到工头和监工的辱骂和殴打。
这几年来,殴打的事渐渐地减少,但这种是对普通人的幸福。工人和监工打人时,很容易引起工人的反对,即使当场不发作,散工也往往有‘喊朋友评理’的风险。
但是,包身工是没有朋友的!谁都可以欺侮,谁都看不起他们,他们是最下层的一类人,他们是工头和监头耀武扬威和使脾气的对象。
在工厂,做不好的罚规,大约是殴打,罚钱和‘停生意’,那么,在带工老板看来,后两种自然是不利的。所以他们工头们送礼,让他们多殴打一些,打死也行!”
血魔看着感染者麻木的脸,说道:“但维多利亚的老板老爷们多文明呀!所以老爷们让包身工们站着忏悔,—站就是两小时,至于因为完不成指标被打一事,就是分内的事了。”
血魔看着工头过来了,感染者被踹倒在地,拖走了。
“其实普通人也过得不怎么样,工头们可以用更巧妙的方法处罚他们,比如派你做难做的 工作。所以,一些狡猾分子会给工头送礼,来保障自己的安全。但这拿出血汗钱孝敬工头,自然是一种难堪的负担,但对包身工而言,却羡慕可以自主地拿出钱来贿赂工头的权力!”
“商人在贵族的保护之下,吸收着廉价劳力的滋养,这些工厂飞跃地庞大了。
单就这来讲,开厂时只有不到两万维磅,可在十年后,他们已经有了六个纱厂,五个布厂,二十五万维磅,三千张布机, 八千名工人和一千五百万的资本。
哥伦比亚的作家曾在一本书上说过,哥伦比亚移动城市的每根支撑柱里都砌着一个哥伦比亚感染者的尸体。
那么我也可以说,维多利亚工厂的每一张维磅上面,都附着维多利亚感染者的冤魂!”
“两粥一饭,十二小时工作,劳动强化,工厂和带工家庭的义务服务,豚兽一样的生活,泥土一般的作践。血肉终究不是钢铁,三年下来,能活着的只有三分之一。
工作,工作,矿石病发作也要工作,手脚像芦柴棒一般瘦,身体像弓一样弯,面色像死人一样惨!咳着,喘着,淌着冷汗,还是被逼着做工。”
血魔情绪激动起来了,憎恶的话语成引起了所有观众的共鸣。
场景又一次变化,是一间脏污的房子内部。
“该死的感染者,打断我的家乡路!”
“豚猪,一天三餐给你喂昏了!”
“揍死你,给大家做个榜样!”
“信谁给你写的?讲,讲!”
男人怒吼着,将手中的木棒砸着向一个感染者,男孩的鲜血溅到男人的横肉脸上。
鲜血和惨叫使整个工房的人都怔住了,大家都在发抖,这好像真是一个榜样。
男人打倦了,把男孩拖出去,血魔跟上。
只见男人把男孩吊在了亭子里,骂骂咧咧地走了,整个屋子除了快要断气的呻吟以外,没有别的声响。
场景缓缓消散了,仅剩站在舞台上的血魔。
血魔仰天感慨道:“这让我想起一千多年前了,神民在抓住我的一位同族后,拉到城市里审判。
‘你们吞吃我们的血肉,折磨我们的灵魂,野蛮,无礼,残忍。’
吞吃血肉一事我承认,我们的巫术材料确实骇人听闻。他有资格这么说,他可是连我也钦佩不已!我们吞吃血肉,他却可以让人主动献出血肉!我们确实是个野蛮人了。
不过我还是要声明一下的,他们其实也有野蛮的地方,比如说对于我们萨卡兹利用方面,抓萨卡兹奴役到死,利用他们作为祭品使用巫术还是不够文明的。
现在我们血魔已经开始控制渴血欲望,食用替代食品,不断退步,而他们却更加文明了!
神民与先民创立了各个国家,建立了新的文明,他们比我们更加聪明,聪明得多。
用廉价的娱乐消磨斗志,用法律来控制他们,用道德去改造他们,再用荣誉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奉献。
明明这些人做的一年比一年过分,手底下的领民居然还感激他们,用被老爷们剥削了大部分的钱,去买自己制作的东西,甚至建城市的人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这大君的位置德不配位,明明那些哥伦比亚的老爷们更适合这个位置,他们吸血的范围和吸的东西不仅比我多,种类还比我更丰富。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他们一下, 我们被灭国,被毁了三千多次国,文明都没了。你们比我们更狠,那下场只会更惨,最好早点迷途知返, 学习控制欲望,吃点替代食品。”
血魔展开折扇,将[善恶有报]遮在嘴前,慢慢翻转手腕,同时苦恼地说:“不然我的孩子们可能出于嫉妒利用你们的领民搞点破坏,比如罢工之类的。”
折扇背面现出[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节目时间已结束,下期节目是……
伦蒂尼姆的各家各户陷入沉默,饭菜已经冷了
但没有人吃。
现在他们动餐具就有些羞愧,鼻子发酸。
“爸,你怎么不吃啊?”
小儿子虽然同情电视里的人,但还是不明白家人为什么不吃饭。
那中年菲林男子拍拍儿子的背,轻声说:“你先吧我已经吃饱了。”
“?”
面对儿子的疑惑的小眼神,父亲笑着说:“气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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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怎么不说书了?”
“这里是维多利亚,我敢说吗!”杜卡雷停下,笑着说道,“行了,继续讲, 花生炖进入萨尔贡的密林……”
两小只的家里,已经吃完饭的杜卡雷,变形者和两小只坐在沙发上。
杜卡雷绘声绘色的说书,这会持续到明天早上,直到杜卡雷讲完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