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特鲁德略微愣神,随口答应:“当然可以了。”
格特鲁德说完才回过神,她望着吉奥宽大的绸布下尚显年轻的双肩,在心中暗叹麻烦的同时,也不禁对自己多加责怪。
格特鲁德深吸口气,攥了攥拳,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待吉奥心态平稳后,再一次紧张的反倒是她了。
走在前头的吉奥把萨利亚记录的情报在脑中一一捋平,施坦特街的地形图跃然纸上。
那大抵是萨利亚在宪兵队驻地里素描的音乐会活动举办计划图,施坦特街本没有不“高雅”的店面,但在音乐会举办期间,这里也被允许开设流动摊面。
只需整一点有格调的行头,这些不和谐音也能混进崔林特尔梅庆典的前奏里。
随手规定好路线,吉奥领着格特鲁德停在一家临时店铺前,点了块95杜卡特的老瘤奶蜂蜜面包,借着活动便利免费取走柜台前的其中一件手工玩具。
格特鲁德瞧着吉奥手中酷似巫王面具的白纸,奇怪地问道:“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些玩具。”
吉奥笑笑,他先把冒着热气的白面包塞进“小方块”,才得意地回答说:“不,格特鲁德姐姐,是想和你玩一玩家乡的小游戏。”
“什么样的游戏?”格特鲁德也被吉奥引出了兴致。
上钩了~
年轻的莱塔尼亚皇帝暗笑。
“是接故事哦~”吉奥介绍道,“我来讲一段故事,格特鲁德姐姐接上,之后我再接,循环往复,直至有人讲得太短或者讲不出来。”
“啪!”
吉奥口中发出拟声词,紧接着又晃了晃手中的巫王面具贴纸:“这张纸就要贴到他脸上画源石虫啦!”
“真可爱。”
格特鲁德不疑有它,一口答应下来。
“那好,格特鲁德姐姐听好了,我要开始讲喽~”
吉奥轻哼两声,为一段小小的故事开了头:“这段故事发生在一位伯爵的家庭,那是个了不得的家庭。
家庭中的父亲,伯爵大人在机缘巧合下获得了巫王的赏识,从此他平步青云,就连巫王的使者也不得不在伯爵塔下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吉奥停下了,一同停下的,还有格特鲁德的呼吸,两颗心脏在跳动,一盏长杆熄了灯。
昏暗的月光下,似是渺远低沉的叹息,格特鲁德垂着脑袋,面容模糊不清。
耳朵立起又垂下,微不可查的笑又随着呼吸跃了一秒:“故事的主角是伯爵大人的小女儿,她在出生时有一位兄长,生活幸福美满,但故事必须要有波折,所以她的生活在她九岁时发生了变化。
九月革命后,巫王被双子女皇斩下高塔,但伯爵大人不愿失去他的权力,他联系了巫王残党。
但在那之前,选帝候就因他过去冒犯他的态度将他处死,并伪装成自杀,两座城市失掉了。”
吉奥若有所思,见格特鲁德沉寂下来,便缓缓接上:“小女儿的兄长成了新的伯爵,他害怕双子女皇和选帝候,于是他响应双子女皇的号召,设立了感染者社区。
但巫王残党又找上了他,在他们的威逼下,胆小的伯爵疏远了女皇的使者,喜怒无常的态度甚至于被谣传为精神病。”
格特鲁德继续:“伯爵的行为引起双方的厌恶,小女儿害怕受到牵连,在某一天晚上,她毒死了兄长,她成了新的伯爵。
在巫王残党的威胁下,才十一岁的伯爵生活在恐惧中,以至于患上严重的失眠症,而这一切,终于在遇到一位音乐家后改变了。”
格特鲁德又停下,吉奥再接:“音乐家是个感染者,但却乐观勇敢,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的伯爵喜欢他的音乐,见他靠匿名的曲谱度日,便主动资助他,宣传他的曲子。
音乐家才华横溢,哪怕他是个感染者,拜访者仍络绎不绝,直到他因挚友死亡闭门谢客为止。
但福祸相依,挚友的死让他作出极精彩的乐曲,伯爵一如既往的想要宣传,但却被狠狠骂了一通,一气之下,两人至此不相往来。”
吉奥突然问道:“如果伯爵一同与音乐家悲痛,或许他们会成为新的挚友呢?”
“不可能了。”格特鲁德惨笑着,“伯爵有比感染者更根深蒂固的标志,怎会有如果可谈?”
吉奥没有回答,暖昧的灯光打在两人脸上,他们的面容平静得像块冰。
最后是吉奥先开口:“我乏了,格特鲁德姐姐,请代我告诉车尔尼先生,我们不能在明早六点钟到他家了。”
不等格特鲁德惊讶,画着源石虫的纸面具就拍在她额间,吉奥带着笑声逐渐远去了。
格特鲁德的手突然一沉,她拽下纸面具,白面包和卷心菜的香气扑鼻。
身旁的阴影走出一位侍从:“伯爵大人,您还好吗?车已经备好了。”
“呵,我很好,接下来听我说。”
【血中的恶疾隐伏,款款招来蔓延的死亡。】
【虫自阴暗中涌出,肆意喷吐毁灭的前奏。】
【越过高高的山岗,恶魔踏入黄昏的中央。】
【终曲的合奏消散,灾祸带走最后的阳光。】
格特鲁德命令道:“散布出去,以巫王预言的名义。”
侍从领命退下,伯爵默默看着手中的袋子,最后垂眸轻叹。
你为什么都知道?
……
“听着,我必须要回崔林特尔梅,这里都交给你了。”
“你把他引到这来,现在你又想走!?”
小巷中,青年与老人交谈着。
“我见到了巫王的子嗣,他们两个之外的人,在我们监视之外!”青年低吼道。
老人沉默,青年轻声道歉:“我今晚就走,如果我回来时你还活着,我们再喝一杯咖啡,我请你。”
……
“走了呀。”
紧闭的咖啡馆前,吉奥嚼着油煎腊肠,咕囔了一句,转身隐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