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塔之上的书写还在继续,被阿尔图罗梳理出的情感愈来愈多,它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个性,每一个都喜欢在吉奥周边飞来飞去,但就是没一个选择到乐谱中去。
吉奥不以为意,金灿灿的谱线在千枝万叶间流动碰撞,或断裂或纠缠,“金律乐章”倒像是一团皱巴巴的卫生巾了。
吉奥不过是倾听着音乐大师们的闲言碎语,不断延伸金律乐章的谱线……随即,他停下。
阿尔图罗缓缓停顿牵引琴弓的手,她眼含期待,混乱的星星挑衅似地穿过裙底,但阿尔图罗并未在意,她明了谱线的意义,这些心灵蹦跳不了多久。
利亚德,卡蒂斯,克雷里德,萨利亚在同一时刻停止演奏,接下来的一切音律,都将是不合时宜的噪音。
生命冠冕抬手,指挥棒指向高塔的正上方,直指在前线演奏的帕维永本身。
自然之塔猛地张开上半部分的表皮,皮下的树根扯着牙酸的咔嚓巨响捅破亚空间与现实的界限,树根涌入帕维永,在高塔街瓦内扎根。
通天之木顶天立地,两座相反的镜面联结在一起,倒悬的自然之塔茁壮成长,而帕维永则愈发虚弱——交响乐正在因邪魔而扭曲。
弗莱蒙特当即变了脸色,他赶忙驱使丝线掩护莉泽洛特和希尔德加德后撤,同时对赫尔昏佐伦怒喝:“还不阻止这小羊崽子,再有半分钟防线就要塌了!”
赫尔昏佐伦不言,但他已用行动表明一切。
从哥伦比亚第一座卡兹戴尔的砖石瓦砾,到萨尔贡永恒之沙中闪亮的黄铜残片,从萨米崛起之物布下的风雪山林,到雷姆必拓万年不散的天灾与翻滚的大地。
自然与文明,起始与终结,皆在始源之角的指间静谧盘旋……合唱——
近乎,不!是所有泰拉人认知中的一切都成为始源之角下的乐手,哪怕是邪魔也不免成为无尽回响中的一部分。
赫尔昏佐伦,古典乐及古典源石技艺的终点。
他从不演奏,也从不指挥,他即是古典源石技艺本身,他已掌握道路的始与终,化作求索者所踏的每一粒泥沙!
“我,赫尔昏佐伦!莱塔尼亚的子民们,向眼前的敌人证明,伟大的莱塔尼亚!”
帕维永,人类文明的丰碑碾向他的敌人,但弗莱蒙特的皱纹却把瘦削的脸挤成了一团。
“奥托!你怎么把力气都往他身上砸了!?”
老东西,你他妈……来的好啊!
生命冠冕把金律乐章举至头顶,残缺的,完整的,扭结的……金黄的乐谱展开,在崔林特尔梅上空划出极光似的缎带。
不规则的音符终于撞进立体的层叠的乐谱,而它们又跳开,又再度融入——不变的内容,无尽的旋律!
只因它们所至的乐谱才是金律乐章,只因金律乐章永远由它们所铺就。混乱无序,和谐统一,两种不同的感官交织,你却认为理应如此!
层叠的回声,旷远的呼唤,低沉的碎语,转瞬的异响……他们的声音融入自然与文明,他们在同样混乱有序的浪潮中挤压出不和谐却不违和的音程——乐曲引领吟唱。
莱塔尼亚的人文与自然,社会与科技之类种种皆由金律乐章——划定,皇帝演奏与歌颂无不精于此道。
生命冠冕不禁唾弃。
自然之塔再度生长,盛开的花瓣将一人拱卫其中。
人由自然中孕育而出,亦是自然的一部分,没有了人,这一切又有什么可称道的?没有了人,那又有什么是值得怀念的?
人类的高贵的精神填补了自然界的贫乏,人类最卑贱者的嘶吼,也使世间的一切变作再恰当不过的背景,无可更换。
荷花于淤泥,株出而根仍在,独视称赞两者各有千秋,皆视则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又或淤泥承苦浊于万载。
自然是伟大的,人类是伟大的,然而充满高贵的精神的人类的活动,乃至伟大中及其伟大者!
将文明与自然置于人类之上,因果倒置,两相循环直至僵死和麻木,可笑!
“我,克鸿纳德思利贡!莱塔尼亚的子民啊,向过往的君王证明,我们的莱塔尼亚!”
独一无二的心灵,乐章的光辉,冲向莱塔尼亚人的敌人,刺向莱塔尼亚人从古至今的重压!
赫尔昏佐伦手中的文明与自然在此刻开裂!
于是人声压过乐声!
翠绿的洪流弥满了生命力,他们冲过巫王的阻拦,直至孤高的王座之间!
莉泽洛特撑起了晚霞,却是将洪流主动牵引至身前,希尔德加德晦暗的长剑掀起锋锐的螺旋,她从姐妹身后俯身突围。
然而有人比她们更快!
孤傲的文明,静穆的自然,它们破碎,它们融入,人声与乐声交织,沉静亘古荒芜的闷啸,飘扬如灵魂圣洁的吟唱,从洪荒时代便已奏响,日日夜夜未曾停歇……
赫尔昏佐伦回身,朋友不再是朋友,而是自死仇时代奏响的恨意!
赫尔昏佐伦从未认可,但赫尔昏佐伦从未吝啬。
若为后来者铺路,先驱者就此燃尽又何妨?
无情权威被洪流击退,永恒恩典护住了她。
始源之角的觉悟,双子难以接受——那便战吧!
生命冠冕和始源之角,永恒恩典和无情权威,两位君王和两位君王。
四位至尊的战斗在邪魔面前奏响,余波平等地搅碎一切杂音。
传说之下,阿尔图罗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生命冠冕与始源之角,相同又相反的镜面已将她的心灵补完,此刻的她比起律法的推测还要更加完美。
所以阿尔图罗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费迪,借姐姐一根铁链。我知道你有,伊比利亚的时候,你拿这个绑过我。”
费德里科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交上了铁链。
阿尔图罗接过,在包里又取出自己流浪演奏时买的麦克风,她坐下,用脚夹住麦克风。
阿尔图罗眼睛弯成了月牙,耳垂泛起不正常的红润,她已经为接下来的事感到兴奋异常了!
(铁链摩擦麦克风的巨大声响)
旋律与金律乐章呼应,乐器却大逆不道的尖锐爆鸣响彻两个世界!
帕维永死了一样的灵魂突然精神损伤和凋亡损伤同时爆条,带着极端的愤怒化作信息流——然后被生命冠冕的洪流裹挟着冲向眉毛直跳的双子女皇。
古典乐与电子音乐精通但从不狂热的吉奥惊讶地看向乖巧背手的阿尔图罗和歪头不解的费德里科。
这样也行?
“这就是摇滚!”(萨利亚)
“啧,好想打点什么。”(卡蒂斯)
“你掐我做什么了!?”(克雷里德)
“这在卡兹戴尔是要被丢到中央广场上做固定RBQ的。”(利亚德)
总之,有了阿尔图罗天才般的临门一脚,双子女皇终于在爷孙俩的混合双打下败下阵来,连同邪魔一块被始源之角和生命冠冕钉在帕维永边缘不得寸进。
最终在一声若有若无的“八十!”之后,空间稳定锚的虹光于自然之塔下方涌出,填满了崔林特尔梅的夜空。
*1098年4月1日9:47P.M,莱塔尼亚事件平息,生命冠冕正式在崭新的金律乐章下加冕为王。*
时间:1098年4月21日 6:10A.M
天气:晴
地点:帝兹南特尔——自然之塔
生命冠冕的新一套文官班子已经运行近一个月了,每天来此试探口风的贵族络绎不绝,不过在今天,有一位贵族特殊得很,他赶着大清早过来,只言是要申冤的。
利亚德照例听着,时不时点头,但不应声,也不客套。
氛围已经很不对劲了,可沃森伯爵还是要说,激烈的情绪让他的话语不自然地停顿。
“首席阁下,那群文官简直目无法纪!他们今天占了侯爵的高塔办公,明天就敢抢了我的高塔作其它不入流的东西,如果不是西弗斯侯爵已经失踪二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