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德佳小姐先别激动,这是我经过推理和思考得出的答案,古拉娜可维奇六世曾言道:理性是摸索感性的必要手段。您不能意气用事,主观臆断呀!”
加里试图劝导空弦静下心去,但空弦显然是被踩了尾巴,加里只得接着解释:“席德佳小姐,我已经做了许多调查,只有镇民有充分不在场证明,所以近日紧急归队的修士们……”
空弦粗暴地打断了加里:“姐妹们绝对绝对不会这么做!安布罗斯先生,您太敏感了!也不了解我们!”
“所以我才会来找您。”加里神色一肃,“我初来乍到,肯定有诸多不了解的地方,可就我所知的,兰登卫队的诸位兄弟姐妹们有充足的作案动机,我不能不怀疑。我要对我的工作负责。
席德佳小姐,您应当以事实为依据驳倒我,还是说,您是在质疑戒律,质疑律法?”
空弦咬牙,她肚子里闷了一口气,但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从未告诉她应当和如何去反驳。
难不成是自己错了?席德佳,不要忘记戒律……
“我不记得戒律有这一条。”
“那姐妹你应当继续学习才是,多看看外界。”加里解释说:“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失踪了,目前是由安多恩阁下代理其职位,因为没有权力制定戒律,以前的戒律正发挥着它们古老的光辉庇佑拉特兰。”
空弦终于无话可说了,她闷头去找前兰登卫队的姐妹们录口供了。小黎博利还在迷茫,她或许真的认为是同僚的冲动举措了,并为此忐忑不安。
加里目送空弦离开,如释重负。
他是真怕空弦一根筋不放,执意要保下兰登卫队的同僚。毕竟她到底是一根筋的只会弓箭的武装人员。
这不是偏见,武装修道院训练花费大,卫队却不比其它国家的精锐部队好用,装备迭代慢,就是花架子。不愿转型的武装修道院肯定是硬脾气。
而针对前兰登卫队的质疑,这不是他别有用心,又或者他说了一句扯谎的话。
加里·安布罗斯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空弦的走访自然是没有收获的,等她回去时,家门口已经贴上了封条。
加里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气质温顺得像是羔羊。
“席德佳小姐,依照卡萨特金六世的戒律,以及我的职业知识素养,此间木家具店的价值回报不足以支撑它所在的位置。
这家店会拆除,相应赔偿我已经用光环律法终端发给您了。嗯?姐妹?好吧,我承认我有些急。”
空弦已经受够了!她是兰登卫队的优秀成员,她算是看透了,这混账执行者除了满嘴叭叭干的都是什么混账事!
加里面对气急攻心的空弦毫无惧色:“其实我们可以再谈一下,动手会产生严重的后果的,这不是好事。”
空弦的家真的很偏僻,加里的惨叫没有第三个人听到。
……
明日凌晨,又一批拉特兰执政人员站在兰登修道院入口的大片空地中,不过他们的职位要更高些。
拉特兰的政府中央机构的最高领导人,代理教宗安多恩,第六厅枢机与第三厅枢机一左一右后置其一步地立着。在他们身后,戍卫队的精锐们在一位教宗铳骑的带领下严阵以待。
一支从别的驻防区组建的紧急特勤队,铳骑不是兰登修道院的驻防铳骑,这是为了防止当地的驻军们动恻隐之心不去保护教宗。
戍卫队都是由当地选拔的,这个概率非常高,且犯罪者是前修道院武装,一旦当地驻军叛变,导致不得不让教宗和枢机们动手,情况就非常严重了(指会很丢人)。
众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兰登主教率先发言,安多恩的目光已经注视他许久了,但年轻的主教仍然沉默。
第六厅枢机神情不变,但她的情感已经传递到在场的所有萨科塔心中,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但她只能等待,每一任主教都有资本成为一位枢机,他们是平级的,而戒律中,地方事务首先要征求的是当地主教的意见。
“席德佳,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年轻的主教开口,疑问的言语却是陈述的语气。
“……”
空弦懦懦地低下脑袋,耳羽蜷缩在发丝间,小黎博利像是打起瞌睡,她开始左右摇晃。
她感到自己变得轻盈,身体的一切都已经消融殆尽了,空弦在心中想到:“信仰……主真的正确吗?”
“距离圣城越近的非萨科塔种族对信仰的理解越发模糊失真,他们很难理解‘自发的秩序’下混乱的表象,让兄弟姐妹们理解这些现象就是主教的职责。”
兰登主教如此陈述,他并不是对眼前的孩子所说,而是身后的萨科塔们,而接下来他才对孩子回答道:“‘主’,席德佳,你经常念叨的可不是这个词,‘兰登’,‘姐妹’,这才是你最喜欢也是最骄傲的。”
年轻的主教小声念道:“律法本身没有力量,相信你自己,然后相信同样虔信律法,同样坚持着相同准则的人。”
空弦已经轻飘飘的飞上天空,连思考也不复存在,她没来由地想要哭了。
兰登主教递来一杯刚从地窖中拿出的麦酒,剔透的酒液包裹着夕阳,立春时,大家都会喝上一杯,唱着赞美诗,也理所应当的,都会出些笑话。
“愿兰登修道院的钟声长鸣。”
“……嗯。”
空弦把脸埋在木质酒杯中,在水面上留下更多的光点,主教退开,示意自己已经说完了话。
第六厅枢机即刻“宣判”:“这次事件算不上复杂,拉特兰公民席德佳因藐视律法攻击第四厅工作人员至重伤,首先开除拉特兰公民户籍,驱逐出境。”
从掌管民政,医疗,户籍管理,社会福利等事宜的分厅枢机口中说出这句话,已经与立刻实行没有区别了。
第三厅枢机却在此刻制止:“我认为不应当立刻结案,据调查,此次源石污染事件有小概率是非自然现象。”
第三厅掌管着农业,工业,交通等生产生活领域,第三厅枢机本应去受污染的瓜田查看情况,而现在他的算盘珠子已经打到了主教,教宗,第六厅枢机及教宗铳骑脸上。
通过共感的感应,哪个萨科塔不能看出第三厅枢机就是在说谎?
第六厅枢机瞥了第三厅枢机一眼,虽然对他的行为不耻,但也可以理解,口头“审判”没什么大不了的,改改就是了。
不料主教却在此刻提醒教宗:“安多恩冕下,该到您最后决断了。”
安多恩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无视两位枢机的暗示,平静表明:“我赞同索里蒂娜枢机的意见,公民席德佳无故攻击第四厅工作人员致重伤,剥夺拉特兰公民身份,驱逐出境。”
空弦引起的麻烦,终究没有出好的或坏的幺蛾子,兰登主教在平叛部队离去前送给教宗一瓶麦酒。
所有人都已经离去,空地中只有主教默默看向公众诊所的方向。
很显然,拉特兰圣城中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这特派员也不是安分的主,不过年轻的主教并不担心。
他坚信只要一个人自己不去贩卖信仰,他就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哪怕是时间也带不走他的岁月。
历代年轻的兰登主教都是如此坚信着的。
“愿兰登修道院的钟声长鸣。”
年轻的主教在心口划出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