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中,天景帝拔出悬挂的佩剑,对上来势汹汹的剑招,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原来柔弱的訾妃娘娘剑术如此高超。
殿内众臣慌乱无比,大喊:“护驾!护驾!”
“都退下!”天景帝仍然不许旁人插手。
訾妃招式灵活,且知道自己力道小,因此很会借助外力,借力使力。
顾青隐第一次见訾妃使剑,若非内力缺陷,她未必占不得上风,而且她的剑招很熟悉,似是失传已久的惊尘剑法。
当年雪国王室的独门秘技,向来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雪王曾凭着此剑法有着“天下第一剑”的美誉。
如果当年雪王愿意将此剑法教给其夫人,是不是说明他们情比金坚?绝非外界传闻那般貌合神离?
天景帝武艺超凡,加上这些年勤学苦练,功力更是深厚,訾妃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为了不伤人,他几乎只使了半成功力。
约莫斗了几十个来回,訾妃终是不敌,败下阵来。
天景帝打落其手中佩剑,不小心伤了她的手,心疼不已:“你没事吧?”
訾妃冷冷地看着他,走到殿前那毫无生机的瓦盆前:“陛下,是在商讨既有了种子,是不是应该用臣妾的血试试?”
这硕大的瓦盆承载的全是念一的血,如今从陈国国师手中获得,他们自然不会放弃培育圣蛊之事,朝臣们恐怕就是在劝诫天景帝用訾妃的血一试。
被划伤的手仍然流着血,訾妃捡起地上的剑,重重划下,鲜血汩汩而流,滴进瓦盆中。
“陛下,若是想试,该用臣妾这个母亲的血,而不是臣妾女儿的血。你知不知道血尽而亡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念一有多痛?!”
“朕知道。”
“陛下不知道,狻猊族圣女从来天定,念一她只是我们的女儿,只是我们的女儿!”
瓦盆内没有丝毫动静,朝臣们窃窃私语,訾妃冷声:“圣蛊之事,不过传言,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将臣妾的血一同流干。”
天景帝拿出手帕附在她手上,为其止血:“朕相信,还不行吗?”
“放任陈国使臣掳走公主,你一直都知道念一在哪儿,只是不肯去救,你想要圣蛊,你们都想要圣蛊,所以赔上我女儿的命,最后得到了这堆无用的泥土。你好狠的心哪,她可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
说罢,訾妃口吐鲜血,喷到了瓦盆中,为这些泥土又加了几分血腥气。
“訾妃,訾妃。”
訾妃抹尽嘴角的血,将包着伤口的手帕扔回给天景帝:“请陛下治臣妾今日御前行刺之罪。”
“訾妃只是与朕比剑,并非行刺。”
“既是如此,谢过陛下。你我二人此生不必再见,望陛下成全。”
“訾妃,没能及时救回女儿,朕亦心痛非常,犹如剜心,你岂可将所有罪责推在朕身上?”
“陛下敢说自己不想要那圣蛊吗?”
“是,朕曾经是拿念一威胁过你,但朕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爱女心切,抓了陈国国师后,既然得到了圣蛊的引子,朕作为一国之君,又岂能轻易放弃?朕知道你不愿帮朕,朕亦没有勉强你。”
“你敢说不是你放任陈国使臣入境,放任婉昭仪迷晕念一,放任国师加害念一?”
“使臣入境是为和亲之事,朕不得不让其入境,至于其他,朕没有。”
两人说话时,众臣和羽林军已在天景帝示意下,退出去,如今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他们二人对峙。
訾妃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他。
“你是不是要杀了朕?才能相信朕所言非虚。”天景帝将剑柄至于其面前,意指訾妃可出剑杀他。
訾妃从始至终没有拿剑:“妾身相信。”
“你真的相信朕说的话?”
“妾身相信。”訾妃再次强调。
“你不信。”
“妾身信。”
天景帝扔掉手中的剑,拼命将人抱在怀里:“朕不能失去你,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要朕的命,但你都没有,是因为你是喜欢朕的,你也像朕一样,不愿伤心爱之人分毫,对吗?”
“妾身是陛下的妃子,永远都是。只是……”
“只是……”天景帝将人松开,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在接受最后的审判。
“如无必要,此生不必再见。”
“朕说了很多次,念一的死真的与朕无关,你究竟要朕怎么样,你才相信?!”
“妾身也说最后一次,妾身信。”
訾妃转身,朝殿外走去,再没回头。
天景帝目露凶光,眼神中满是杀意,对进来的内侍吼道:“訾妃醒来后见过谁?”
内侍在訾妃走后方才进殿,见到天景帝的模样,瞬间被吓破了胆,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见了……见了……狱中的婉昭仪。”
天景帝步履急促,前往大狱。婉昭仪原本靠在墙上,生无可恋,见到天景帝时,明知是死,眼睛还是亮了起来。
“陛下……”
天景帝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说,你到底和訾妃说了什么?”
婉昭仪喘不过气,眼睛却还在看着天景帝,她想笑,可因为无法呼吸,而使神情变得极度扭曲。
“说!”天景帝将人重重扔到地上。
获得呼吸后,婉昭仪大口喘着气,终于将那得意的笑挂到了脸上:“陛下心疼了?”
“妾身只是告诉訾妃,是陛下默许妾身迷晕永和公主,让陈国那帮废物带走了公主。”
天景帝握拳,手上青筋凸起,根根分明。
“按着訾妃娘娘对陛下的信任程度,她自然会信,她一定会信,哈哈哈……”
“陛下这么生气做什么?难道这不是陛下想要的吗?妾身只是想陛下所想,行陛下为难之事罢了,为何陛下还是不爱妾身?”
“朕从未想过要伤害訾妃的孩子!”
“是,陛下好狠的心哪!陛下可以伤害玉妃的孩子,可以伤害先皇后的孩子,可以要这宫中所有人的命,却唯独伤不到那个唯一不爱你的人的命!你好蠢!你好蠢!不对,是妾身太蠢了,错把荣宠当成情意,错把圣恩当成唯一,是妾身太蠢,明白的太晚!哈哈哈……”
天景帝捏着她的脖子,将人提起:“去向訾妃解释!”
“呵呵呵……陛下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即便妾身愿意解释,她会信吗?她只会觉得是陛下您逼迫的妾身。都说情爱会叫人变得痴傻,那般英明神武的天景帝怎的会说出这般笑话?”
天景帝站起,拂了拂衣袖,轻描淡写:“赐毒酒。”
婉昭仪在地上爬了两步,拉住天景帝的衣角:“陛下,妾身想知道那些柔情蜜意,温言软语,可曾有一句是真的?”
“你说呢?”
婉昭仪冷笑,任由泪水肆意流淌:“芈顼,我诅咒你,像我一样,爱而不得,永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