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天圣上班师回朝,旗开得胜,敲锣打鼓,百姓夹道相迎。福至……国主他跟着商队来到都城,那时他就头颅受损,神志失常。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追着圣上得来的第一美人马车后,几乎被官兵打死,也不肯离去。后来是我阿爹给官兵塞了银子,才勉强将人捞回来。”
訾尽欢来都城的那天,确实有过一阵骚乱,那时的她,已无心顾及其他,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没在意。
陶母心平气和:“那时我阿爹跟着商队外出做生意,路上遇见他就快死了,别人都叫我阿爹不要多管闲事,是我阿爹独自一人,救下了他。后来他的身体好得差不多,却记忆尽失,甚至有时人会变得傻傻的,胡言乱语,周围人避之不及。”
“再后来,我阿爹生病过世,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他能照顾我,与我过些平淡的日子,我阿爹于他有恩,他便同意了,与我成亲。”
“这些年,他也不负我阿爹的嘱托,一直尽到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职责。”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只是趁他失忆,偷来的那段幸福日子。”
“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跪在我面前,他说此生是他负了我,他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只求我放了他。”
訾尽欢假装书写医书,笔墨落在纸上,晕染出一块污渍,她始终没能落笔。
到最后,只是平淡地说出句真话:“我就快死了,不会和你抢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告诉你,这些年他的病一直没好,常常深夜做梦,醒来默默流泪,问他怎么了,他也只说心口疼得厉害,我现在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心从未真正忘记过你。”
“我们不可能了。”
“是因为你曾做过訾妃娘娘?他不会在意那些的。”
“不是,我只是想在临死前,做完我应该做的事,其他不愿再想。”
“可我听说你曾经种过一种不会疼痛的蛊,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蛊虫消散,万般痛苦回归。而他也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哪怕痛苦,却还是恢复了全部记忆。你们才是彼此生命中,唯一的光。”
“那你呢?”
陶母暗自神伤:“这些年我过得很好,足够了。”
“你是个很好的人,牛牛也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还可以有很长时间。而我……早就该死了。”
“为什么?”
“其实牛牛没说错,我的确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娘娘,天景帝为我而战,雪国死伤无数,当年更是以我作为休战条件,是君酌哥哥苦苦支撑,哪怕拼上一切,也要放我自由。是我错了,生来便错了。”
“不是这样的。”
万俟君酌来给她送饭时,恰好听见两人的对话,听到最后,夺门而入:“阿梨,天盛国开战从来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们无尽的贪婪和欲望,当年我之所以不愿放弃,不是因为私心,也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因为我知道即便我雪国舍弃君夫人,被野心侵蚀的人只会得寸进尺,而我雪国不战而降,终将退无可退。”
“我真的没错吗?”
“千错万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的错,我的阿梨永远没错。”
“可是作为雪国夫人,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我无能为力,作为圣女,狻猊族被毁,我亦毫无办法。我还为了报仇,害死无辜之人,违背医者仁心,阿梨岂会无错?”
万俟君酌想继续说些什么,陶牛牛找母亲时找到这里,眼见父亲和訾尽欢走得极近,而自己的母亲则在一边暗自伤怀,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陶牛牛指着訾妃骂道:“你这个妖女,又想离间我阿爹和阿娘,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