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还真说对了。”贺拔允阙赞赏道,“那几个大娘告诉小王,说当初那些女子被放后就都回了各自的家,但时移世易,曾经的父母亲人不是已经不在人世,就是对她们曾经的遭遇颇有微词。她们顾念着家族名声,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整天紧闭房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饭都少吃,一副生机全无,早死早好的架势。
是这二牛寨的男子在得了鸳鸯娘娘的指点后找到了那些女子的家人,表明来意,说愿意娶她们。两方皆欢才有了这鸳鸯寨。”
“所有的女子都被这二牛寨的男子娶了?”甘州地广,那些年也不止定西天水遭受过突厥叨扰,被掳到突厥娶的女子肯定也不止定西天水的,那放回后,也是各归各家,私四散在甘州各县。怎么就那么巧都被这二牛寨的男子给娶了。
贺拔允阙道,“这才是那个鸳鸯娘娘的神异之处,那几位大娘说,当初鸳鸯娘娘不但算出了这些女子的所在之处,就连求娶说辞都帮他们准备好了。那些男子拿着鸳鸯娘娘拟好的说辞果然很容易得就说服了那些女子以及她们的家人。”
聂红豆,“二牛寨原先男子有多少?”当初被放回的女子可不少,她扫眼了下现在的鸳鸯寨,看上去也不像是有那么多男子的寨子。
贺拔允阙从宋濯手中抢过水袋“咕噜咕噜”猛灌了两口,“小王知道郡主在想什么,小王原先也与郡主有一样的不解,但那几个大娘的话说的却让小王顿然开悟,她们那样声名狼藉的女子能有人求娶便就该感恩戴德,至于是妻还是妾,就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了。”
“感恩戴德?”这四个字聂红豆不喜欢,早在上辈子,她就听过无数遍,不管是拿到赔偿金的时候,还是被带回城里上高中时,所有人都在要她感恩戴德,可要不是那个人酒后醉驾撞死了她爸爸,又怎么会有赔偿金,还有她被来视察的书记带回市里上学,如果不是她成绩优异,如果不是资助她对他名声有益,他会吗?
“若不是前朝无能,放纵突厥,她们何至于会被掳,又何至于要等到永昌三年。”聂红豆心情不好,这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带了刺,“说白了,在你们眼里,女子就是男子的附庸,是依托男子而活的菟丝花,是你们争权夺势间可随意放弃的牺牲品。所以才会觉得,那样的她们活着便是不堪,就该为家族,为名声,拿根白绫一把把自己吊死。
所以才会觉得,她们那样的人,能有人要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应该,感恩戴德。”
贺拔允阙离聂红豆最近,自然而然也就承受了她最多的炮火,他拎着水袋,往后一退,“小王就是个传达消息的人,郡主把小王这劈头盖脸一顿骂的,让小王怪没面子的。”
冷静下来的聂红豆看着他这副故意讨巧的样子,软了软姿态,“对不起,我情绪过激了。我只是替她们可悲。
从十安那,我知道了很多事,很多我之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事,突厥人对那些女子的手段,我光凭想象就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她们在那样的地狱里苦苦挣扎,艰难求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家人团聚,但现在你却告诉我,他们奉为执念的家人根本不在乎她们,他们恨不得她们在被掳去突厥的那一刻就自杀以保名声。
两相对比,我是真替她们感到不值。”
宋濯走到她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又好像说了许多,聂红豆发泄完自己胸腔中的无名火,也平复了许多,“走吧,咱们也去看看这鸳鸯寨里的鸳鸯娘娘是何方神圣。”
鸳鸯寨不大,几乎是一眼到头,聂红豆浅浅估算了下差不多只有四五十户人家。给鸳鸯娘娘祭祀的祭台设在寨子最高处,围墙分内外两层,呈回字形,北围墙是弧圆形,南围墙与东西墙成直角相交,南方北圆,应该是遵循了天圆地方的说法。
祭台中心处五个硕大的圆台一层层垒叠,圆台边是各式形状怪异的兽像,她数了数,最下面那层有四十五尊兽像,而第四层则只有三十六尊,依次递减,直到最上面那层就只有九尊了,九五之尊,没来由的,她就想到了这个词。
“快走啊。”祭祀开始前不参与祭祀的人也是可以上祭台向鸳鸯娘娘献物祈福的,贺拔允阙想就近看看这个鸳鸯娘娘的容貌就也从腰间一堆的玉佩中挑了一块准备等会儿献给她。
他兴致勃勃的一冲两层,回头看却见聂红豆跟宋濯还在祭台下面,聂红豆盯着圆台边的兽像若有所思,而宋濯则单纯就是聂红豆走一步他跟一步了。
“哦,来了。”聂红豆抬脚,刚踏上第一层台阶,便一阵眩晕,这是什么味道,她扶着宋濯送过来的手仔细嗅了嗅,是在寨子外闻到的那股甜腻香,还有这声音...
“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听到什么声音吗?”她蚊声问边上的宋濯。
宋濯,“并未。”
“真的没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她再问到,“还有这叫喊声,是哪家的小孩子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