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着指缝间的面糊,聂红豆状作无意的把话题向那个神奇的鸳鸯娘娘身上转,说来还得怪小四,气性那么大,话都还没说完呢就躲回了水镜。一件事说的有头没尾。
还有那个残忍,什么事残忍了也不说清楚。
“大娘,你们寨子里每年都会举办像今天这样的祭祀吗?”聂红豆问。
秦大娘道,“每年都有,从腊月二十七开始,到正月初六结束。今天是二十六,明天才热闹呢。”她从一边的架子上抱下个黑陶罐,聂红豆有心相帮,但被她挥手拒绝了,“这猪油重,姑娘你怕是抱不动,你要是摔了我这坛子猪油,那我可真是骂姑娘也好不骂姑娘也不好了。”
油腥贵重,聂红豆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弯了弯眼,笑道,“该骂还是得骂,不然憋在心里憋坏了怎么办。”
“你啊。”秦大娘用着长辈对小辈的态度无奈又喜爱的轻嗤了她一下。
“好了,由它醒发会儿,等会儿就能包肉馅下锅煎了。”湿布盖着面团子,她满意的拍了拍,拿起水瓢往锅里呼啦啦舀了几瓢水,“快,帮我添把柴。”
上辈子的聂红豆也用过农家土灶,所以对添柴烧火这事做起来并不陌生,她熟稔的将枯柴折断塞入灶肚,上下晃悠了两下,确保空气能顺利进去,“这个鸳鸯娘娘是什么方位的神仙啊,我怎么之间从没听过。”
秦大娘盖上锅盖,转身走到刚才的架子前,架子最下面那层放着两个篮子,篮子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她掀开棉被,弓着腰,将手往篮子里探了探,“鸳鸯娘娘本名芜华,她可不是什么神仙,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人?”聂红豆对秦大娘的话感到意外,“什么样的人能让全寨为其立庙供奉,还特意选在年下祭祀。这个人恐怕也不像大娘说的普普通通吧。”
她看着她探着从篮子中摸出几个油包,“还是你这个小姑娘聪明。”
灶肚里的柴烧的差不多了,聂红豆顺手就又塞了一把进去,灶前被烤的暖烘烘的,秦大娘搬来一张小木凳,跟她一起坐在灶前,把手里的纸包给了聂红豆一个。
她打开一看,“是蚕豆!”她迫不及待的捡起一粒放到嘴中,咀嚼着,“香,脆,还有点辛辣,真好吃。”好吃到跟她上辈子吃过的一样。
“好吃就多吃点,甘州食物贫瘠,姑娘喜欢吃就好。”秦大娘喜欢下厨,做出来的东西也是鸳鸯寨数一数二好吃的,她最欢看别人吃她做的东西时露出的餍足表情了,看聂红豆手里没几口就见了底的油纸包,大方的把自己刚拆开的那包放到了她面前。
从早到现在,就早上在上一个驿站时简单吃了一个饼,聂红豆现在是真的饿了,她不客气的接过油纸包,边嚼边双目炯炯的盯着秦大娘,秦大娘知道她这眼神是在期待什么,只是这个故事实在太长,又好多年没问过她了,她这一下子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往灶肚里添了把柴,她盯着灶肚间的小小火苗,思绪渐渐放远。
暖光拂面,她好像回到了四十年前,她才五岁的时候,那时她娘还在,也像现在这样跟她一边烤火,一边说故事,只不过那个时候,说故事的人是她娘,听故事的事她,而现在,说故事的人是她,听故事的人成了聂红豆。
“说是四十年前,但仔细算算也有四十六年了,那个时候,鸳鸯寨还不叫鸳鸯寨,叫二牛寨。”秦大娘说故事的声音跟她平时和人说话时很不一样,她说起故事来,抑扬顿挫,语气变换,仿似身临其境。
“鸳鸯寨是因鸳鸯娘娘得名,而鸳鸯娘娘却是在她的见证下无数贫苦女子,无数无家可归之人觅得良人,圆满幸福而得名。”她侧眸回望聂红豆,“听姑娘口音不像甘州人,看姑娘穿着打扮也不像寻常女子,是长安哪家大人府里的千金小姐吧。”
聂红豆没承认也没否认。
“现在的日子是好了,但以前,却不这样。”她眼眸哀切,看的聂红豆一阵不忍,“六十年前,楚废帝宠幸奸妃听信谗言,逼死太子,荒淫无度,视楚国社稷于无物,楚国上下哀声连片。
没几年,楚废帝被酒色掏空,溘然薨逝,司徒皇后的养子在黔州郡王兼中书令司徒演的扶持下成了楚国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