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王令身边巨人冲营。
喻长柏摇人:快来啊,这儿有个落单的巨人头领。打他、捉他。
修士放弃自己的目标,蜂集回喻长柏身边,要创造一个群殴恪王的战机。
众巨人只得回头,不教大头领落单。
恪王试得几次,都是忽解忽缠。只好老老实实当他的交战中心,牵引着战团,慢慢往营中挪移,意欲学纵横天地间的龙卷飓风,见物即摧,推平梁营。
分往左右追击骑射的各一百巨人,撒开大长腿,比马匹还要快许多,很快追近一簇骑射。
骑射们一声唿哨,一簇分作数小簇,再四散逃。百名巨人依样画葫芦,分兵追击。骑射的将士坐在马上,也只及巨人膝盖高,回身或引弓射之,或放机弩,纷纷被巨人大盾挥挡掉落。
巨人追近就一棒或一刀扫去,连人带马打得血肉难分。巨人哈哈大笑,乐此不疲,几个回合连杀数百骑射。
一个还没多作分解的较大簇骑射策近救援,巨人分兵阻之,旋又被引走。
几次三番,左、右两处战场便跑出花来了,巨人黄发白肤,白色为主,骑射黑甲骑马,黑色居多,仿若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双蟒岭之一的北蟒岭半山腰位置,可以远眺巨蟒雄关的内部情况,也可以俯视关外的战场。锦斓带弟子守朴和数名护卫修士隐匿于此,仔细观瞧战况。
守朴见巨人冲阵,赞了一声:“恪王殿下真猛士也。”
护卫修士也夸:“巨君实乃天生战士,体高力大,神威赫赫。”
及见阵前投机脚弩射倒一片巨人,一护卫道:“巨君何不配弓以箭射之?以其巨力做远射,必先重创梁人。”
守朴答道:“弓矢硕大,置办不易。”
就是穷呗。看这些大只佬,连甲衣都没得穿。
梁人修士出,众护卫啐之。
恪王被死缠,众护卫恼之。
左、右巨人被反复分引,锦斓雄浑的声音响起:“守朴,你传讯越王,要留意梁人下绊子。”
守朴立即给越王身边的守静传讯。
梁人开始下绊子了,真绊子。
三五骑射成一队,纷纷收起弓弩,掣出套兽绳。绳长近四丈,两头各有坠重之球,执一头扬臂挥舞,绳先绕着骑射做低旋,慢慢升高,呜呜作响,挺得笔直。如舞长矛,抡得浑圆后,松手甩出,往巨人双脚扔。
巨人或以盾挡之或以刀棒拨开。盾挡的,掉落在地。后面追上的骑射俯身下腰,虽然马行甚速,骑射却能轻松将绳拾起,挥舞着又往巨人追去。刀棒拨的,绳子未被斩断,往往绕上几圈,将刀身棒体缠了个实在,鼓鼓囊囊,像个纺锤。
挡拨总有漏时,一个巨人双腿被绳缠绕,轰然倒地,巨人弃刀盾,空出手去解绳。骑射贴近,引弓发弩,射他双目。巨人紧瞑双眼,摇头晃脑躲避箭矢,眼皮上连着几箭,痛得大叫,双手胡乱抓握,想先找回自己的武器,忽握住一条马腿,操起来就往旁边砸,感觉细箭小矢不复原来繁密,终于稳了稳心神。
眼缝微开一线,发现围攻者退远一些。自己的刀盾就在不远,欲将扑近去取,奈何双脚被绊,只能做到拱动几下,如巨号蛆蛹蠕动。
巨人未再攻,骑射又迫近放箭。巨人只得抓起马腿再抡,将敌人逼退。忽觉手中稍松,微眯观瞧,原来马上还有个骑射手,遭遇与他相似,鞍套缠脚,一直挂在马上,随马抡空而抡空,飞舞而飞舞。此时得以解开,从马上掉落在地,竟无大伤,连滚带爬要逃。
巨人右手抓马腿不放,左手探出按住了骑射手,抓着他双腿拎了起来,如抓鸡鸭状。大嘴张开,往骑射手脑袋咬去,连头带半边肩膀都咬了下来,一顿咀嚼吞咽,最后吐出几片破碎甲衣。
众骑射见同袍惨死,目眦欲裂,奋不顾身战不旋踵,接连被巨人用马扫死数人亦死战不退,终于将巨人双目射瞎。留下痛号不休的巨人在原地,众骑射一拨马头,策骑挥泪又去追杀其他巨人。
一名梁修快速来到,驱法力挥刀将双目已盲的巨人颈脖斩断,血流一地。不管尸首,又快速退远。
战场上,被分开成独个的巨人,开始进入类似战斗。
岭腰上,守朴传音入密给师父锦斓:“守静已经禀知越王,越王不为所动。”
护卫首领塔塔感知守朴法力波动,目光微微看了守朴一眼,知他在传音给锦斓。
锦斓喟叹一声,没有施法传音入密,而是低沉雄浑出声,既是告诉守朴,也是告诉塔塔等护卫:“越王谋划此战多日,各种取舍念头早已在他脑中翻滚多遍。他岂不知聚而战之,可以让梁人破功。但破功之后,仍要出兵。一旦出兵,便又坠计。此战要以快打快,不得不尔。”
塔塔道:“他何不出我汤军将士对攻?我大汤铁骑亦不弱于梁人,此时梁骑分散,我骑前突,再与巨人合击,胜算很大啊。”
锦斓:“他与我大汤走马换将,攻关外,引敌修士。若才开战就让汤军将士趋前,他如何让我们在关内拼死救俘?他一定会让巨人先拼尽全力。对我汤军将士能保则保,能不用尽量不用。”
塔塔问道:“游、飞等王何不前救?”
守朴偷偷看了锦斓一眼,锦斓神色平静地道:“且往下看。”
此时此刻,渠州“富盛货号”总部大院里,一个气派富贵、肥头大耳的年轻男子拥袍而坐,身后立着两名修士护卫,一护卫不时施法,放出冰凉气息,为年轻男子祛暑。一护卫拿着传音玉符,正在暗听。
主仆三人前,坐着一名黑袍钩鼻老者,神色恭敬,手中也有一枚传音玉符,刚收发完音讯,等待接下来的吩咐。
护卫暗听完传讯后,因黑袍钩鼻老者在场,只斟酌地捡了些信息,向年轻男子禀报:“巨人先攻,恪王陷阵,虞将军分派引之,以箭、火、石灰,伤毙巨人百余头,也有捉获。双方激战正酣。”
年轻肥胖男子问道:“我军伤亡若何?”声音雄浑有力。
声优界,胖子多!
护卫回:“将士已逾两千,修士六十。”
众人目有凄色。
年轻胖子收拾了一下心情,对黑袍钩鼻老者点了点头。
黑袍钩鼻老者语气慎重,一字一句地出声传讯:“巨蟒关,有激战。”
与此同时,梁都京兆,皇宫内,身躯胖乎乎的梁皇在听陈保保手里传音玉符的讯息。
富贵界,胖子也多!
陈保保施法扬音,讲的正是巨蟒关下的激战。
梁皇听闻彼此战损伤亡数,且战正酣,数目仍在增大,怆然道:“巨人何执拗,子弟何无辜。”
陈保保回道:“巨人所图,江修祥已在深究。明日奴休沐,再去问他一遍,有无所获?”
想去追星吧?一放假就去当私生饭。
梁皇瞥了陈保保一眼,道:“他近来如何?”
陈保保眼睛放光:“头发白了些,但更显精神。时时讲学,弟子如云。题了个问板放在门外,曰:有知孚国者,请前厅奉茶,酬一百金。有知时空者,请上堂同饮,赠三百金。有知仙神者,请正厅讲学,愿奉为师。”神色间似在说酷啊,帅啊,牛啊,已经为之倾倒。
学陈道明么?那朕就是张艺谋。
梁皇咳嗽一声,徐徐道:“太子几时回宫?”
陈保保敛容道:“殿下明日从渠州动身,后日回到京兆。”
梁皇:“传讯,着他:留意途中安全。回京后先去看看江修祥,问可有所获,再来见朕。你不用去了。”
陈保保面色一苦。梁皇瞪了他一眼:“前线大战,朕心难安。你休沐取消,这几日要时时留在朕身边,随时接听传讯。不然,又要换他人联系前线,给前线多添事桩。”
陈保保恭敬应道:“是,吾皇仁义英明。”情绪有点低落。
梁皇看着这个与自己素来亲近的老货,轻声道:“过不得几日,盐州大战必将传遍天下,江修祥岂有不想详知其事之理?待得战罢,你便是最了解大战的人之一。捡些与他说说,听听他的意见。”
陈保保转忧为喜,山呼万岁。打定主意要安心用事,实心办差。以报皇恩,面偶像,爱自己。
梁皇知这老货怨怼已消,莞尔一笑,问道:“麻慕凡暗中请了一批通明境大修士潜往盐州,欲将拿一头巨人头领。你也修行,可看得出有几分胜算?”
陈保保:“不好说。”
梁皇:“据悉巨人头领与通明境修士相当,以多攻少,难道还拿不下它?”
陈保保:“回禀陛下,修行重天赋、看法力、论功法,同境之内,高下悬殊,莫能一概而论。就是跨境相斗,低者不一定输,高者不一定赢。拿奴举例,奴是会明境,对上通明境大修士,自信也有一战之力。巨人头领,寿元绵长,修为定然不俗。盐湖一战已知其神通强大,想来不易敌。”
梁皇:“麻慕凡请的难道不是通明境中的好手?”
陈保保回道:“璇玑派丁怡、宝盆堂先贤凯等等,自然是有数的高手。但临阵比斗,一看法力胜出程度,二要看战斗经验丰富程度,三要看天赋和功法神通的压制程度。丁怡的胞兄丁慎,在‘富盛货号’做供奉,虽然比丁怡晚些时日进入通明境,法力弱几分,双眼又盲。但他素来狷狂好斗,曾是‘富盛货号’的头号斥候,所历战斗不知凡几。兄妹如果斗法,奴更看好丁慎几分。但丁慎看不见东西,当然不能请去对付巨人。先贤凯打斗可能会稍逊于丁怡,不过擅长察事观物,极可能会看出对手弱点,得他联手,对其他人甚有助力。麻帅应有计较的。”
梁皇长叹一声:“我赵氏与民同心,从无失德。愿苍天垂怜先皇庇佑,早日灭汤,安我邦民。”
巨蟒关下,恪王率巨人与梁修士战作一团,打得天昏地暗。箭楼、拒马、巨网的碎渣破屑,双方的鲜血、断肢、尸身,洒满于地。双方接战之地,渐渐往营中移动。
在虞无过军令指挥之下,全阵呈“凹”字型钳突腹缩,吸纳恪王的陷攻之势。身旁修士收讯一道,马上禀道:“虞将军,‘七星门’顾师傅又问,是否此时出手?”
虞无过道:“回顾长风,无我军令,妄动者斩!”
这都问第五遍了。什么心性!还通明境大修士,太沉不住气了。战场之上,军令最大,喋喋不休,叽叽歪歪,误我时间,当我不敢处置你?
虞无过有点火大,与远在数千里外的林颐璞听闻李芷、王良燕动手时的心情相似。
传讯修士愕然望着虞无过。你要杀大修士啊,想过手瘾么?
虞无过马上觉得自己口气、态度不合适,微微吸气,道:“你回复顾师傅,就说待恪王再深入阵中一些,妖力再消耗一些,我军操其退路合拢后,军力再坚实一些,足可迟滞他的回逃,胜算更大。届时我会主动招呼他们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