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州巨蟒关大战,已经过去九天。富盛货号林颐璞大管带所率走货大队只走出四百余里,堪堪出了洋州地界,进了凤州。
这区区四百余里比寻常走八百里还辛苦。不提洋州增加辎重的繁琐,单是赶路一项,辛苦也是成倍提升。车队上下已把警惕提到最高,没有讲求行进速度,斥候来回出动,不放过任何可疑的风吹草动。稍有异动,全队歇止。风险解除,再启征程。一天竟反复会歇好几场,每场时间都不短。
刘准一得歇息机会,总要请破碍师傅带着去看巨人傀儡:索。破碍师傅都开始在心里啐他了:事儿精!
一天飞个三五次往返,太单调、太枯燥了。有飞行津贴也不想拿了。
刘准还有个拖油瓶:罗侃。破碍师傅心里啐罗侃:事儿精的猴精!
王良燕的斥候大队太忙了,忙得没时间和罗侃见面,往往只是传讯说几句。罗侃则对着玉符,大段大段地说,耗法力到头昏心悸才作罢。
林颐璞懒得管这摊破事儿。反正大战已起,斥候要连轴转,罗侃想见王良燕见不着,事态不会扩大。
丁慎马上随队走货来盐州,很可能收走罗侃,和心肝宝贝刘准。林颐璞寻思着,要不,把王良燕送给丁慎,换他个刘准。此计大好啊,他不停捉摸着怎么跟丁慎划价。
在这个战后第九日,林颐璞要留下刘准的念头更坚定了,刘准竟然教会了巨人傀儡说话!
林颐璞兴冲冲到现场看。
负责带刘准御空而飞的破碍师傅也兴奋得脸上放光,迎着林大管带就嚷:“大管带,刘师傅可是了不得。连巨人傀儡也听他的。”心中:不知道事儿精这回有多少奖金,我能分多少?
林颐璞、陈夫子、庞流芳三人到场,罗侃身形一闪,竟藏到货车之后去了,再也不露面。
刘准指着车旁的马匹,教索:“索,马。”
索咦咦几声后,吐词:“马。”
林颐璞点头赞赏,顾看耳朵和一枝花陈夫子、庞流芳,道:“果然,要多教才行。刘准,它还会说什么?”
刘准拿过一团大肉,教:“索,肉。”
索咦咦接,刘准不给,复教:“索,肉。”索咦咦接,刘准仍不给。
索咦了几声,抓抓胸膛,出声:“尿。”
白光,是太阳。
可惜瞧着地面上白光的,巨大双眸的主人不知道这白光是太阳。主人的脑袋里浑浑噩噩,甚不记事,极不晓事,只感觉到冷热饿渴。他连自己每天劳劳碌碌也不理解,只记得住搬东西和放东西的动作。
有一群小小号的人围着他转,他不理解,看不懂。
有个中年男子经常在他身边,或者手指一下,或者抬抬下巴,他的身躯会不由自主的动作,他也不能明白其意。
有个肩正背直,额角宽阔,大鼻子大眼的小个子,带着个精瘦干巴的小个子,在他身边不停走动,有时候嘴巴动来动去,发出一些声音,他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说什么,但他记得住这两个小不点,他们经常在他身边。
其他人,他就再也记不住了。
他只会咦咦咦,嗬嗬嗬,还会“马”,那个长条条的,叫马。还会在特殊时刻,叫一声“尿”,然后站起身去,掏自己的裆,然后哗啦啦地放水,放水之后,却又忘了把东西还回裆内。
他来自一个极古老的族群,但他已惘然不能记起。
他更不能理解,他的身份是梁国富盛货号从朝廷收到的第一头巨人傀儡:索。
索认得马匹,能叫出马。还会叫一声尿,并伴以演示。富盛货号全队轰动了,于是人来人往,又开始请破碍师傅携飞来看新鲜。不久又沉寂下去。
林颐璞来的那次,碰着了一件尴尬事,索当着他和众人面掏裆撒尿,虽然视索为牛马走,但毕竟索的形容与人无异,这样的举止,搞得大家很不自然。
林颐璞自此变得谨慎起来,不再一有变化,就兴冲冲地往前凑了。索又认得象、牛,能叫出象、牛了,都是刘准教的。
林颐璞听着汇报,不停颔首,道:“好,好,好。”捋了捋胡须,对陈夫子道,“刘准师傅眼光准,耐心好,着他仔细探索,多建功勋。某通令全队嘉奖,并为他向东家请功,等他的方略可行,还要向朝廷请功。”
他现在也有与刘准的一对一传音玉符,时不时收到刘准的新进度汇报,他也可以私下褒奖。但这种光荣的事情,要大鸣大放以彰其誉。所以叫陈夫子公开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