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处位置别看偏幽,每晚需要缴纳的银钱并不算少。在这摆了大半天摊铺,赚的零碎银子,还不够纳税的。眼下只想着赶紧多赚些银两,跑路的时候也好有些底气。
摊主第一眼只落在衣服上。
观人识衣,最是常态。
他自认眼力不差,眼前这一身玄黑色衣衫,仅仅一眼,他就认出是京都极有名气的绣因坊料子,每一卷料都极为难得。而能穿得起这身衣服的,非富即贵。
再抬头看人,摊主微微一怔。
他前几十年人生加起来,所见人物不知凡几,可都没一人,及得上眼前男子。
俊美无俦。
可惜,年纪轻轻,却白了头。
约莫是气机亏损,寿元无多了。
他身侧那位大红衣则更了不得。寻常女子,站在这位白发年轻人身边,难免黯然失色,可她却自有一股不弱分毫的气势,红衣明艳,容姿动人。
摊主估摸了一下两人的身份,觉着大抵是哪个豪门大户的公子小姐,赶忙熟络地招呼着两人,麻溜地将那些玉件瓷器,一个个推给陈长安看。
天花乱坠地吹嘘着材质手工,底蕴典故,硬生生说成什么绝世孤品,不世出无价宝物之类的鬼话。
许是信了摊主的吹嘘,陈长安毫没形象地半蹲下来,眯起双眼,手掌却并不伸向看起来不错的玉瓷器,而是挑向那堆不起眼的铜制器物,挑了半天,从中翻出一枚卖相尚可的簪花铜钗,拿在手中。
他把玩了两下,看向摊主,开口问道:“这枚钗子怎么卖?”
精于察言观色的摊主,立时意识到这是陈长安中意的物件,顿时眉开眼笑,他伸出一只手掌比了个数,再一脸神秘,低声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铜钗可了不得,这可是蛮荒秘藏里出土的物件。您看看这做工,这是古人才会的缠丝技法,您再看看铜钗上那些纹络。”他说着环视一下四周,再继续低声道:“那可是符篆。”
陈长安哑然失笑。
他之前在宛平府多方探查,细细揣摩,这才知晓什么是符篆纹络,却不料京都就是一个摆摊的小贩,都知道这些。
果然井底世界太小了啊。
摊主见着他的笑容,以为是被唬住了,当即摆出肉疼之色,道:“原本我还想着将这些物件存下来,以后也好给家里的小子留个保命物件,可惜,京都居不易啊,要是有法子,这种物件,我说什么也不会卖的。”
陈长安也不反驳,将手中铜钗抛了抛,从身上摸出五两银子,丢给摊主,笑道:“这个价倒也划算。”
摊主眼见着他掏钱的动作,嘴角止不住地勾起,等看到只不过五两银子,笑容立时僵住,脸上换了个愁眉苦脸的神情,看向陈长安,叫苦道:“这位公子,五百两您要是觉着多了,咱可以少要点。可这五两,实在是,实在是……”
陈长安出身市井,见多了这些花言巧语欲迎似拒的手段,笑眯眯说道:“你要是觉着五两少了,那这个铜钗我可不要了。”
说罢,他就要将手中铜钗抛给摊主。
那中年男子顿时苦着一张脸,没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相识是缘,五两就五两。”他说着,一伸手,将银钱尽数收入衣袖,开口问道:“公子可还要看看其他物件?”
陈长安将铜钗握在手中,正准备说话,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原来你躲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