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为陈长安所迫的银面冷哼一声,却不敢发作丝毫。私下里截杀可以,当街强杀一州甲子?就算是夜照司,面对学宫的怒火,也得再三思量。
更何况,他已瞧见陈长安身后十几丈外,慢慢出现的身影。
风雨之中,那人衣袖不动。
银面深深看了一眼,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陈长安清楚感知到身后目光的消散。
离州的人?
陈长安撇了撇嘴,不去理会,催动马车朝客栈走去。
他一边赶车,一边对身后车厢内几乎缩成一团的吕周,说道:“你也听见了,夜照司说不得还要找麻烦,我是青州甲子没什么好怕的,可你就不好说了。”
“公子放心,到时候我什么都不说。”
陈长安不理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听说夜照司刑罚成百上千,仅仅是割脉放血,就有着不下十几种,刀割几寸,血放几成,都极为讲究。更不用说什么剥皮剔骨,淋油筛肉,啧啧,仅仅想想,就觉着头皮发麻,生不如死了。”
吕周呼吸几乎一滞。
姥姥的,今天这五十两银子得马车费赚的,亏大发了。
他活了这么些年,自然听得出陈长安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个世上,一个人知道的才能算是秘密,多出一个,那就是把柄了。他自问本心,要果真被抓去了夜照司的刑狱,他能扛住不说么?
一想到那些刑罚,他心中一片骇然,大抵是扛不住的。
他不怪陈长安对自己动杀心。
怪只怪自己修为不济,蹉跎半生,到了最后,连喜欢的女子也不敢去说一嗓子。
他想着,自嘲地笑了笑,身子忽然放松下来,对着车外人说道:“动手吧。”
陈长安伸手勒住缰绳,马车稳稳停在道士指的客栈前,“动什么手?吕周,我这个人谈不上什么菩萨心肠,但恩怨是非分得清楚,你在那般情况下还敢出手,这份情我得还。所以,真要是夜照司找你的麻烦,你也不用想着去扛什么,全都推给我好了。我这个青州甲子,还是能扛住的。”
吕周默然不语。
陈长安跳下马车,问道:“要不要歇息一晚?”
中年道士闷声答应下来。
扫视了眼,客栈不算多大,上下不过两层,门上挂着个福来的招牌,名字平平,字体稀松。
小二听得马声,殷勤地跑过来,看了眼浑身湿透,依旧有着股吓人气势的陈长安,赶忙将他迎进屋内,至于那个满身泥浆的道士,他也不敢阻拦。
等将两人迎进去后,他在一旁牵着马车,往后院马厩走。
客栈内,许是风雨夜,楼下并无酒客,唯有一位坐在柜台后微微打盹的中年妇人。
听着动静,徐娘半老的妇人睁开一双星眸,见着当头进来的陈长安,先是一惊,再看向他身后跟着的落魄道人,眉头轻轻蹙起,眼眸竟是有些发红。
陈长安狐疑回看了眼吕周,这位中年道士原本气息萎靡,此刻却是强撑不动,腰杆挺得笔直,带着几分底气道:“孙掌柜的,两家最上等的客房,备好热水,两套干净的衣服,再要你亲手烧得雪鱼。”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声音小了几分,“算了,这般天气,不必那么麻烦了,下点素面就行。”
他说着,看了眼陈长安,见白发公子并未出声反对,这才又加了句,“慢点也没关系。”
陈长安转过身去,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