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平声音清冷,“你那最后一剑很好,不过要是你本身境界再强一些,剑势再娴熟些,说不得我就挡不住了。”
他那一剑,都能做和一般四品玉石俱焚了,却依旧被她轻描淡写地挡下来,只评了句,很好。
果然,这世间,他并不是那个一啊。
他心底默叹,却又有着极大的不甘。
棋子,终究是逃不掉弃子的命运吗?
陈长安咳几了下,吐出几口鲜血,脸上并无多少喜悲,“这般费尽手段,就只是为了让我吞噬完这朵金莲,送我一场机缘?”
陈太平直视着他漆黑的眸子,“你心思太杂,担忧太多。”
陈长安沉默片刻,忽然笑道:“确实是场机缘,我方才那手剑法,非五品境不能施展。有着这朵金莲在,倒可以不用担心反噬,将剑法好好磨练一番了。陈太平,你可别到时候招架不住了。”
陈太平自然能听出这句话里的森冷杀意。
她先前出剑时就明白,她再也不是六千里路中,那个无论将陈长安打得怎样灰头土脸,都不会被忌恨的师姐了。
她是离州的大红衣,是要护公子周全的陈太平。
她转身,不再看池中白发,声音依旧清冷道:“你能这样想自是最好。陈长安,你剑道走的是一往无前的路子,我以前跟你说过剑意即心意,反之亦然。想要真正于剑势之中,体悟剑意,由意入道,就需得心神合一。想太多,计较太多,剑势难免就会出现滞涩,这也是为何你先前几手剑足够惊艳,却往往施展过多之后,反而不及最初的缘故。”
“陈长安,想要活下去,赶紧将这朵金莲吞噬完。在李道衍的棋局之中,他并不在乎你的生死,但离州却是要你活着。”
陈长安静静地听着。
离州大红衣不再多言,慢慢走远。
体内疼痛连绵不绝,百骸俱疲的陈长安从水池中爬出来,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他站在岸边,回看了眼轻轻摇曳的金莲,敛去所有神色,走回朝露楼。
没去自己房间,选了个最里面的幽静屋子。
体内小藏剑气肆虐,得一一拔除才行。
静心修养三天,剑气拔去七八,一直撩拨他要修行房中秘术的李渔不见踪影,反倒是他一直强调两不相欠的陆小婉陪在身边。
小丫头虽没有说话,但多少也能感觉到她的关心。
这让陈长安多少有些感慨。
这世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从来不会去计较他们生死如何,唯有同为蝼蚁的彼此,才会为之心生怜悯。
这一夜,陈长安没再去修行,打开窗户,看着楼外那座莲池,回想先前种种,第一次在纸上写下与道卷符篆都无干系的句子。
句子不长,寥寥二十字。
人心多险恶,贪嗔痴怨恨,我以一剑尽杀之。
纸上阴气森森,杀伐峥嵘。
写完,陈长安发了半天呆,随手将纸烧去,燃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