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不想杀人,这一晚,宣化府五百府军全军覆没,八品境的御武校尉战死,连带着夜照司的两张铜面,护身符甲被破,刻有符篆的面具消失无踪。
始作俑者陈长安杀人之后,绕过赶来驰援的一千铁骑,破开宣化府层层封禁,向京都方向走出数里,等彻底清除缀在身后的游哨,这才在一处密林旁停了下来。
他也不支撑光障,任由飞雪落满肩头,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暗色,声音平静道:“出来吧。”
等了片刻,一名男子走了出来。
夜雪之下,男子一张脸倒也算得上丰神俊朗,只是衣衫血迹斑斑,神色萎靡,显然这些时日过得极为艰难。
两人相隔数丈。
陈长安开口问道:“不趁机逃走,跟着我做什么?”
被宣化府军追捕数日的东府谍子,面对陈长安的疑问,直截了当道:“我是走不到奉宁府的。我觉着,既然你肯为主子杀人,那多少会帮主子一个忙,将这封信送到奉宁府的余庆楼。”
陈长安隐藏在兜帽之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露出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没去接那封信,他问了个莫名的问题,“真的只是让我送信?”
东府谍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
值得宣化府全城封禁,五千府军层层截杀的情报,必定藏着某种惊心动魄的隐秘,说不得整座齐州,乃至景朝都会为此而震动。要是东府谍子带信离开的话,少不离会是一番血雨腥风。
陈长安没拆破他隐藏心思,笑了声,伸手接过那封用特殊手法写好的情报,收在袖中,“当初在京都和道藏学宫,你们东府出手不少,这个情我还。”
再无多言,两人相背而走,东府谍子重新朝宣化府走去,慷慨赴死。行至百步,他又回首看向那袭黑裘身影,飞雪之下,那道人影已模糊不清,他怔怔看着,许久,低声道:“今夜的雪,还真是冷啊。”
夜雪纷纷,不消片刻,覆盖了一切。
陈长安走向奉宁府的同时,齐州宣化府最为销魂的绮陌春坊,最顶楼雅间内,地龙内松碳烧得旺盛,整座屋子犹如春室。传闻翩若一羽口吐麝香,号称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公孙绣舞,此刻正在秀榻之上婉转承欢,娇啼阵阵,极尽讨好伏在身上驰骋的男子。
而在秀榻不远处,是一架狂草花间词的三叠屏风,将宽敞的房间一分为二。
此时前厅摆了一张做工精美的红木小榻,放有可温酒煮茶小桌。榻上一名衣着豪放的女子随意倚坐,正用清碳熨着一壶花雕,对屏风之后的呻吟置若罔闻,低头看着火候,似有感慨,悠悠念道:“忽有故人心上过,人生聚散总如是。”
在她对面正襟危坐着一名青衣少女,比起她酥胸半露的豪放衣着,少女的衣着无疑要淡雅太多。听着屏风后的淫靡之音,一张小脸早就羞得通红。此刻见她有些出神,带着几分讨好,问道:“姐姐这是想起哪位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