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荒落伸手在陈长安胸口画了几下,一道符篆落在陈长安身上,镇压住他体内翻涌的气机。
等到陈长安气息稍微平缓些许,白荒落带着几人,兜兜转转,专门挑一些僻静小道,绕开无数巡查军士的视线,临近下午,终于走到了余庆楼。
似乎是算准了生意冷清的余庆楼里没有其他人,白荒落直接从后破门而入。
齐再道扶着陈长安跟了进来,穿过后院,便只见穿一身寻常布衣的中年书生,坐在楼内,正闲暇以顾地看着众人。
他目光平淡地看了眼白荒落,脸上毫无波澜,声音平淡道:“白老,当年的情分我这次算还了吧?”
白荒落指了指气息紊乱的陈长安,没好气道:“要不是他,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做梦!”
中年书生笑了笑,“接下来奉宁府都不会安宁的,还是在小楼多休养几日吧。”
白荒落毫不客气,“要你藏了几十年的老酒。”
“已经让人放在你房间了。”说着,他看了眼齐再道,“我在你房间放了本大景通史,王守醇虽为人顽固,但学识算得上第一等。我曾看过你的王道仁政策论,有几处颇为有趣,这几日要是无事的话,咱们可以辩一辩其中真意。”
齐再道微微一愣。
读书人啫辩成瘾,书中道理,自然得辩上一辩,才能明白其中滋味。这争论绝非泼妇叉腰的当街谩骂,而是舌生莲花的举经论典,相互诘难之下,原本一些不甚通透的道理,也能越说越是清楚。
齐再道跟随大儒王守醇学习,以前对此极为热衷,曾有过一人辩驳满院书生的壮举。这些年经历的事多了,除去偶尔在余庆楼说上几句,不愿再去逞口舌之快。
再者,这位掌柜的相传有着王族徐家的背景,他早些年就被中书院废黜,实在不愿与这等人物辩驳什么。更何况他如今身家性命,都压在陈长安身上,以其安危为重。
中年书生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笑道:“放心,即使外面是柳宗光率五万骑亲临,我这座小楼,也能护你们周全。”
齐再道震惊于他的身份底气,正欲说话,担心小麻雀暴走的白荒落开口道:“好了好了,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徐文真,赶紧带我们上去,这小子伤势有些麻烦。”
徐文真笑道:“无妨,把他交给我就好了。”
白荒落一脸无所谓。
齐再道看了眼陈长安,见他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王洛初则是惊恐地看着徐安真。
她流光溢彩眼眸中,能清晰看见面容和善的书生身后,血色滔天。
当初徐静观毁去陈时宁一双眼睛,一半是因为徐默赢了他一局,另一半,则是他认出陈时宁那双眼眸,天生便能观相望气。
王洛初有着时宁神魂转世,本能觉察出徐文真身上血气,她紧紧抓着陈长安衣袖,不肯松开。
徐文真领着几人到了三楼,先安排好白荒落的房间,再安排两个小家伙的。
见小丫头不肯松开陈长安衣袖,没去强求,只将小石头和将齐再道各自领进屋中,最后带着有些步履蹒跚的陈长安和充满敌意的王洛初,走进最后一间清雅的房间内。
房间并不算多大,一道屏风竖立其中,将整个屋子隔成前后两间。屏风上画有岁寒三友图,笔法温和,却又处处风骨毕露。
徐文真看着竭力压制气机的陈长安,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你蛰伏三年,心机手腕必然出人意料,谁知道,你竟然还是只会逞匹夫之勇。陈长安,要是李渔知道你为一个小姑娘如此,想来是会大失所望吧。”
他从怀里摸出一瓶丹药,放在桌上,“她耗费极大代价,差人送来的。陈长安,即使你能覆灭五百府军,一百从风游骑又如何?个人勇武再无敌,也还有两山在上,你这般行事,可是成不了春秋主人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长安,没开口辩解,只将那封密信交给他。
徐文真接过密信,也不多言,风轻云淡地离开房间。
屋内顿时只剩一脸担忧的小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