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长老解下了腰间的一壶酒,他不由自主的感慨过去,说不上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却也良心难安。
不凡长老开宗立派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好的年头,招收弟子大多数都是一些没有慧根的。
那些弟子上山做了外门弟子,打了几年杂之后,就自己下山去了。
也不是他们门派不给资源,是九州资源的确十分的紧缺,他们小门小派的确只供的起那些天才一些资源。
抢灵气抢不过别人,秘境又没有资源,天灵地宝又没有,蹉跎了几年,勉强的筑基的弟子也下山去了。
后来走的走散的散,门派的几位长老都成了光杆司令,于是门派因为经营不善就倒闭了。
门派解散的时候,不凡长老本来想做客卿长老,结果发现别的门派至少都是元婴圆满以上才能有资格做客卿长老。
那时候不凡长老金丹圆满,离元婴就差一个契机,于是他听了朋友的劝,就跟他朋友干了一票大的,跟着拍卖会,去抢了一车灵药。
结果,出大事了,不凡长老抢的就是新出的这一批新的货的“丹药”。
但要在两分打斗之间,这些丹药被毁坏了,然后不凡长老就一直被他们追杀。再然后,他自然打不过,于是,他就被关到这牢里来了。
修仙界的灵力匮乏,天才都是幸存者偏差。
不凡长老本来也想碰运气,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所谓的丹药,是用药人炼成的。他当时想重金买一颗丹药试一试,突破之后去做客卿长老。
那为什么没有做呢?
是又不想了吗。
不,因为他穷。
后来他被他们关在牢里之后关的久了,他想开了,决定弃明投暗,打不过,他决定加入他们,帮他们打黑工。
后来,不凡长老一边打工一边突破,加上自己修为努力,过了几年的功夫,他终于突破了元婴期,如愿以偿的做了客卿长老。
元婴期大满贯时候,不凡长老就遇到了一个人,那个杀了别人门派满门,却被不凡长老打工的门派下了通缉令的天才弟子——司长云。
不凡长老趁着司长云师父师傅闭关,他下山亲自把司长云抓了过来严刑拷打。
然而鬼使神差的,自以为手持正义之师的不凡长老,多此一举的,带着司长云去了那被他屠杀了满门连一条狗都不放过的门派,带他去认错。
然后,不凡长老永远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司长云时的情景。
面有病容,穿着一身毫无赘饰的白衣的男子,完全看不出是屠戮整个门派的好杀之人…他手持利剑,身子笔直的站在荒凉的门派当中。
夕阳的光色照在了斑驳的门槛上,不远处的荒山中传来了不孤的凄凉的鸣叫声。
司长云迎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他轻轻地勾了一道笑,碾碎了袖口的丹药,然后静静的回道:“长老,你又怎知我是伤天害理,而不是替天行道?”
不凡长老全然怔住。
那时不凡长老并不知道,自己才是反派,如果知道,在那一段路途中,他或许会选择收敛自己恶劣的脾性,对这个人好一些。
不凡长老曾经以为,自己是手持正义。
司长云被关押在地牢当中,他每天有吃不完的丹药,可他一口都不吃,吃了还往外吐。
他修为混乱,每天受着“丹毒”的折磨。
把那个时候,不凡长老看着不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司长云,看着那带着血红色仿佛是泛滥着血腥的丹药,他开始怀疑自己。
修仙界当真的有这般的灵丹妙药,吃了之后就可以一步登天,半斤代价都不受。
而手持利刃的一副要屠戮苍生的模样的青年人,身在牢狱之中,竟然一身凛然正气。
究竟这世间是孰对孰错。
或者,不凡长老曾经就在怀疑过,只是从来没有正视过罢了。
毕竟修仙之道本身就是抢的是天道机缘,弱肉强食,本就是常态。
可是后来,不凡长老在熏着暖香,受着世人供奉的高阁中,他突然听到了曾经的弟子的濒临死亡求救信号。
不凡长老踏过了阴暗潮湿的地牢,路过隔壁熊熊丹火的丹房,他在这世间最肮脏的地方里,看到了他的曾经徒弟。
不凡长老看到那一个几乎被他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头的不起眼的徒弟,才回忆起这面目全非的人竟然是,李月。
那一个天赋平平,但是努力修练的徒弟,李月,那一个曾经他也记过厚望的弟子。
他的徒弟出生于普通的修仙凡尘,但是硬着咬着牙登山,经过了重重的磨难,登到了他的山头,曾经磕了他三个响头,为他替上一壶茶,拜他为师,喊他为师父。
后来门派倒了之后,不凡长老听说他的徒弟去别处寻找了他的大道,临走之前他放心不下给了他三个保命的法宝,顺便给了他自己身上的一道魂息。
谁能想到,一别几载,结果不凡长老却在牢笼里看到了他的徒弟,那个时候李月已经神志不清的成为了一个药人,他被关在了笼子里,成为了活死人,下一步,他们准备把他徒弟练成了丹药。
那一刻,不凡长老突然幡然醒悟,他的道心,他一直坚守的信仰,突然破了。
他的徒弟寒来暑往,日夜不停的修炼,从未懈怠过,因为天资不佳,门派又给不上上好的资源,但是李月真的很好,性格憨憨的,是个好人呢。
不凡长老低头看着自己,看着扭曲的影子,看着一个个的牢笼,那他自己在做什么呢?在做助纣为虐的事情。
他感觉自己修的多年的道,瞬间化成了乌有。
只要他想,他可以短暂的眯上眼睛,他明白,自己的双眼看不到这个世间的不堪,他就是安宁的,他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继续的高高在上的继续着享受着信仰和供奉,享受着他的长老的优侍,他可以选择不服用丹药,不参与任何的地下生意,假装自己干干净净。
可是,他做不到啊。
那是他的徒弟呀,而且,这是被他撞破的第一道口子,还有更多的呢,更多他看不到的呢。
在那些更多看不到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