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代替江九九整日忙碌,起早贪黑忙着学习并一次次尝试做生意;他代替江九九打理两人的小屋,忙完外面还要忙碌家里的卫生;他代替江九九一次次忍受“文瑜”的颐指气使和许多不合理的任性。
只有当他站在江九九的角度,才会发现这么多以前从未注意到细节。
他这才知道,原来妖怪不是什么都能轻松驾驭的,江九九每次都为了学习偷偷熬夜到太阳出来;原来妖怪有时候比人类脆弱,锅里的热油溅到江九九身上会比人类疼这么多;原来他以前对江九九的态度是这么的差,差到他自己都忍受不了一点。
那江九九以前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待在他身边的?
文瑜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他只求着江九九的一生赶紧过完,完了之后他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很显然他忘了,江九九的经历中最痛苦的其实不是这里。
当腿上突然传来剧痛,文瑜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被打晕了一段时间,如今变成了鱼的身体,尾巴还被铁链死死嵌到肉里,要不了多久就会腐烂坏死。
他看到了眼熟的桥洞,之前只觉得这个桥洞地处偏僻还遮光不醒目,是个绝佳的抛尸地,但他死活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地方如此惧怕。
更让人恐惧的是面前这人,是这个面目狰狞的自己。
文瑜眼睁睁看着“文瑜”用力扯着尾巴,把他整条鱼都拉到地面上,实心的棍子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有时候手累了还会换脚踹,每一下都带着恨不得他赶紧死在这儿的力度。
疼痛迅速蔓延全身,文瑜当施害者的时候没想过疼,此时变成了受害者,这才发现这样的疼痛是多么难忍。
“文瑜”打累了,一脚将鱼踢到水里,文瑜只觉得刺骨的湖水往他的五脏六腑钻,就连呼吸都是无法忍受的冰凉严寒,如今的他是鱼,虽说淹不死却也绝对不好受。
之后好几天都是这样的酷刑,他一次次被打个半死,一次次被捞上来又被扔下水,一次次体会着一脚踏进阎罗殿又撑着一口气的绝望。
文瑜的精神不及妖怪,在这惨无人道的虐待中慢慢意识消沉,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怎么还没死?
好痛啊,他不想再痛了……
江九九那时候又是怎么撑下来了?
文瑜这么想着,就迎来了“自己”的最后一天,是他打电话并强行把江九九大卸八块的那天。
森寒的刀光在文瑜眼前一闪,昭示着最后的痛苦即将到来,但是他却突然害怕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他们在对着其他生灵举起屠刀的时候冷漠又麻木,甚至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会感到兴奋和满足,嘴上说着物竞天择理所当然,却又在自己成为刀俎下的鱼肉时怕得肝肠寸断冷静全无。
随意践踏生命的人,要随时做好自己的生命被践踏的准备。
但是很显然,有些空有傲慢的人并没有这种自觉。
文瑜眼睁睁看着“自己”举起屠刀,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刀片划开皮肉,身体被分段切开的细节,剧烈的铺天盖地的疼痛瞬间将他吞没,他的眼前瞬间一黑。
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声,眼前的空间似乎在滚筒洗衣机里天翻地覆,许久后他才感觉那扭曲的空间在一点点回归正常,但他自己却受不住这正常,脚底一软一头向后栽去。
文瑜感觉自己的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旁边的地板上也躺着一个模糊的东西,只是现在的他视觉还没有完全恢复,一时半会儿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砰——”
他家的门突然被踹开,几个拿着武器的特警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几个特警一进来就把文瑜控制住,倒是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几步冲向里面的地板,俯身检查那里的大鱼——是已经恢复原身的江九九。
江九九之前没有治好的伤在这时候移到了关键的作用,一身血淋淋勉强结痂的伤口,还有那差一点就要坏死的尾巴,如果不检查内部,光看外表都会觉得这是一条将死的鱼。
男人深吸一口气,马上招呼其他人取来温水和最大号的鱼缸,还有一大堆的救治工具和兽医医护人员……
文瑜好不容易恢复意识,刚看到那条眼熟的鱼完整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被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打了一拳。
那一拳直接把他半边脸都捶歪了,人刚被特警扶起来又被打翻在地。
“你个畜生!”
男人骂道:“这可是早就灭绝的长江白鲟!你个畜生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