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特定的时候是会争强好胜的,即使是最平和懒散的人,当浓度足够高,氧气吸入肺部就像焦油,一点就炸。
鹿丸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公仔,飞快地朝那个方向跑去,脑中计算着策略,人数,和这么做的代价。
他真的觉得快炸了,横亘在他与他向往的平凡、美好、恣意生活之间的,是裂开的峡谷,一道由自家长老口中所谓家族、未来、利益等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幽灵撕咬出的天堑。
“炎昼大人敢动用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父亲曾经在炎昼大人来访后,一边与他下棋,一边警告。
他当然知道炎昼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秋储杯天元棋社夺冠,芝鹊再胜李泉云,接下来整个天元棋社都会直通职业国赛,包括芝鹊。
长期以来李泉云蛰伏在秋储杯,就是为了浇灭任何有可能产生威胁的火苗做准备,现在他发挥作用了,李老头第二盘对决还是没能赢得了芝鹊,炎昼大人偏执的防线已经松动,就像蛰伏的蜘蛛要收网。
他当然喜欢下棋,可是下棋给他带来的是无尽的麻烦,因为生在奈良。
他当然喜欢芝鹊,可是感情给他带来的是无尽的割裂,因为她志在国赛,誓要夺冠。
他的命运好像充满了矛盾,播放一次一次卡带,不断暂停,被迫忍受。
再也妄想不了逃避,因为已经到达极限。
炎昼大人的手下故意也已察觉到鹿丸已经追赶过来,为了尽量不在公共场所起冲突,故意拐入了小道中。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放心,没有危险。”几人把斗篷盖在芝鹊身上,借着遮挡将枪口抵在芝鹊背上,冷笑道:
“但你要是不老实,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知道了,我跟你们走。”芝鹊知道还是得走这一遭,不然只怕国赛前都要提心吊胆地注意路边小黑角,反正不管是炎昼大人还是这些手下,没有一个能奈何得了她。
鹿丸走进小巷,听到远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加快了脚步。
“可恶——”身后一只手把鹿丸拽过去,只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我!”
鹿丸转头一看,是在鬼屋送他们通关钥匙的高马尾女生,声音却是芝鹊的声音,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嘭。”变身术解开,芝鹊站在他面前。
鹿丸掐了掐自己的拇指,好痛,不是梦,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
“我知道这难以解释——”芝鹊想着该如何开口,事到如今,不用分身术根本就会被炎昼大人关到国赛结束,但是用了又会面临摊牌的境遇。
见芝鹊踌躇着思考言辞,鹿丸叹了口气。
“拿着。”是今天游乐园的战利品,那个小鹿公仔,“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想好怎么解释的时候我随时会听你说。
这个,辛苦一天了,圣诞快乐。”
整个游乐园亮起霓虹灯,傍晚的阳光变得微弱,鹿丸将公仔递到面前。
“鹿丸,谢谢......”
“嘭。”分身散去,留下面前空举着公仔的手,鹿丸傻愣愣地看着从眼前消失的人,意识到卷云山那晚看到的不是梦境,又一次地,她消失在眼前。
苦笑蔓延在嘴角,芝鹊啊芝鹊,你到底瞒了什么秘密,鹿丸垂下拿着公仔的手,指节捏得紧紧地,玩偶的脖子凹陷处指印,他觉得自己现在很窒息。
既然这样,炎昼大人带回去的应该也是会消失的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