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严虽跟随汪澜不久,但为人机敏聪慧,颇得青睐,是以汪澜早将某些重要的讯息告知于他。既知太皇太后心机深沉,亦知萧简是她的亲侄孙,因此话里话外,给自己留足了余地。
“你倒是个聪明人”,太皇太后沉吟片刻说道,言语间有几分笑意,可听在李方严的耳朵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战栗,他还想说些什么,只见她挥了挥手,道:“哀家累了,你先退下吧”。
李方严低头称是,倒退出来,刚跨出门,便看见一白衣俊雅少年缓步走来,他容貌清冷秀雅,五官精致,犹如一尊玉人儿,李方严自然认得这是豫王萧简,他赶紧侧身让开。
看着一地的狼藉和瓷器碎片,萧简有些无奈地说道:“姑祖母,您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太皇太后抿紧双唇,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转身端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又重重放下。
邱姑姑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手脚麻利地将地上收拾干净,猫着腰,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萧简见她如此,便自顾自地坐在一旁,闭目不语。太皇太后见状,顿觉两旁的太阳穴突突跳起,站起身来,语气严厉地说道:“简儿,你不是不知道,汪澜是哀家的左膀右臂,哀家为此花费了多大的心血,他对你将来也是一大助力,为何要自断手臂?莫非,真如他们所说,你是为了沈月明?否则怎么会跟她在金殿之上一唱一和的?”。
抬眸望去,只一瞬间,太皇太后话语一噎,萧简的瞳仁极为漆黑,古井不波,像一潭看不见的深渊,自打这个孩子十五岁之后,她就发觉自己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姑祖母多虑了”,萧简淡淡地说道,“不过是践行诺言,为忠良平反罢了。况且这汪澜蛇鼠心肠,手段下作,又岂能当做心腹之人?若是哪日,他背信弃义,用卑劣的法子构陷于你我,也未尝可知”。
太皇太后冷哼两声,道:“你倒是不着急,你可知燕同律已经准备好宝册金印,要立裴寂所生之子为太子,而且一应事宜均已预备妥当,就差下明旨了”。
“册立中宫皇后所出的长子为太子,乃是常理,有何不妥?”,萧简低垂眉目道。太皇太后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又从衣袖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你自己看看”。
这是一幅卷轴,入手颇沉,左右两端打有火漆封印,萧简展开看去,双眸一缩,看向太皇太后,她眉色间闪过一丝傲然,双眼上扬,道:“此前机缘你已知晓,但却不知,前先帝还在时,便为你铺好了登基为帝的后路。若不是燕平荣那厮偷偷将这道遗诏藏了起来,若不是你父亲身中剧毒,不良于行,简儿,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应该是你。如今咱们不过是拿回应得的,又有何不妥?”。
“姑祖母,如今陛下治下,外御强敌,保得四方安宁,内有治理,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又何必在意谁坐那把椅子?”,萧简有些疲累地说道,“再者,若非为了皇位,先太子又何至于被毒害?高处不胜寒,上位未必就是幸事”。
太皇太后大声呵斥道,“给哀家住口,什么姑祖母,哀家是你的亲祖母;什么先太子,那是你亲生父亲,前先帝爷亲封的宣仁太子。可恨燕平荣那厮毒害于他,燕同律将你远调颍川,苦寒之地,骨肉分离。两代帝王如此薄情寡义,你却想息事宁人。如今咱们手中有这道遗诏,宗人府有证明你身份的玉碟,他燕同律想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恐怕没那么容易”。
萧简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明黄色的锦缎,太皇太后接过一看,脸色大变,上面的内容竟与遗诏一模一样,连笔迹和印鉴都一般无二,就连诏书的外观都几近相同,竟无法分辨出孰真孰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简儿,你从何处得来?难道说,前先帝担心意外,写了两封遗诏不成?”,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太皇太后手中的遗诏内容与之前张瑾娘的那份完全相同,如出一辙,难道前先帝爷真的立下了两道一模一样的遗诏?可这又是何故呢?
轻轻地摇了摇头,萧简说道:“姑祖母,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孙儿的这封遗诏是暗藏于王府之中的暗卫所给,她曾经的主子是沈侯爷的生母,衣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