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罢!罢!浮云浮雨,虚苦劳神,叹年中事,杯中恨,梦中身!
我能怎样?除了面对我该面对的人和事,我没有权利和机会逃避和躲闪。
没有权利和机会逃避躲闪的,不只是她陈颦如,还有帝玄烨。
帝玄烨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迅速苍老了起来,他病了,太医多次诊断,似乎只是偶然风寒,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他还是卧床不起,夜里经常无法安眠,也经常睡梦中惊醒,然后不可遏制地哭泣。颦如清晰地知道,他是伤心了,哀莫大于心死啊!古稀老人,谁不盼望着父慈子孝、天伦安乐?可是,他有举国之富,却没有儿孙之欢。
他很喜欢颦如守在他身边,经常半梦半醒之间会唤她的名字,经常抓着她的手再沉沉睡去,颦如不知道是不是在那样的时刻,他从她的身上,又感受到了她的外祖母孙老太君当年曾给过他的温暖和呵护。
那日他睡梦中醒了,哽咽着哭了好久,说:“颦如,朕做了一个梦,朕梦到了两个女人,两个朕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可是,她们都不理我,都用那谴责和不满的眼光看着我,离我远远地,远远地!”他拍拍龙床,让她坐到边缘,整了整她的鬓角,叹息说:“她们在梦里,也像你一样年轻、生命力旺盛!你知道,她们是谁?”
哎,我怎会不知啊!即便没有外祖母留给我的《隐庐》,帝玄烨的故事也早已举国皆知啊。颦如小心地回答:“是孝庄太皇太后和孝诚仁皇后,是吗?”
“你既然猜到是谁,那你能不能告诉朕,她们为什么对朕那么冷淡,那么埋怨啊?”
颦如心中只能长叹,为什么?这为什么如此清晰啊!太子胤礽是孝庄太皇太后主张册立的,孝诚仁皇后是太子胤礽的生母,为了生胤礽难产而死,这些时日纠缠在帝玄烨心中的,仍就是太子胤礽被废的事情。她知道,可是,她如何对他讲呢?
正此时,太监来报,三阿哥胤祉求见。
听说是三阿哥求见,帝玄烨心思一动,他对颦如笑笑,说:“朕这些成年的孩子,就这老三还最本分正直,从来不过问那些争争夺夺的事情,叫他进来吧!”
胤祉看着比太子胤礽似乎年轻许多,其实他们的年纪也不过相差两三岁,看来真是俗事累人老啊。
胤礽跪下请安,满脸的诚惶诚恐,使得他原本方正憨厚的脸庞更加呆板,他诺诺地说:“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听说皇阿玛龙体欠安,太医院太医又说皇阿玛不肯就医用药,儿臣,还有老四胤禛、老五胤祺和老七胤佑他们,儿臣们急得不得了,他们都在外面跪着呢,皇阿玛圣容如此清减,又不让医人诊视,进用药饵,徒自面前耽延,万国何所依赖!儿臣等虽不知医理,愿冒死择医,令其日加调治。求皇阿玛保重龙体吧!您身体康健,是我们做儿臣的最大的福分啦。”说着说着,胤祉忽然自己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帝玄烨心情明显明朗了许多,他笑着说:“快起来。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爱哭啊!别听太医乱说。朕本没什么病,用不着服药,只要你们兄弟和睦,风调雨顺,朕就什么病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