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颦如哭着伏在外祖母怀里,大哭起来!“外祖母,我总算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芷园一切都好吗?家里人好吗?表兄……表兄们都好吗?……”
孙老太君连忙扶起她,颤巍巍地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又怜惜地看着她鼓鼓的肚子,哭得泪水涟涟:“好孩子,这几年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苦了你了!我愧对你母亲啊!我们曹家对不起你,全家感念你的恩情啊!”
红钰走上来,轻声提醒说:“小主,老夫人,请保重!这里是内廷,万岁刚刚才着太监下旨,因为小主身怀龙种即将临盆,为了小主开心,才传老夫人进宫的,您二位如此哭泣言谈,万一被万岁得知,恐怕有违圣意吧!”说完,很识趣地退出去并仔细关好了房门。
还没等颦如从悲喜交集中清醒过来,孙老太君立刻就明白了红钰的提点,赶快止了哭声,看看房门已关好,轻声说:“熙妃娘娘保重贵体!今日能进来大家见面,是万岁隆恩,切不可辜负圣意!”颦如见孙老太君鬓发全白了,比之几年前,苍老了好些,更通达世事了,忙扶她坐下,自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孙老太君强笑着说:“如今能见你一面也是不容易的。此次进宫也就一个时辰,熙妃娘娘有什么交代嘱咐的,尽管告诉我吧!”
“我……我好想江宁,好想芷园,好想……外祖母,家里人,都好吗?这次上京的都有谁?”颦如心心底那点牵挂和不舍仍然无法放下,吞吞吐吐地问。
孙老太君显然明白她要说什么,叹口气说:“家里的事你也该都知道了吧?大表兄曹颙已完婚,娶了马家大小姐,若容也完婚了,娶了子钰。”说着,看了看她。颦如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俩本就是天造地设的金玉良缘!”
“哎!你不知道。我原本不该对你说,可是,颦如啊,许多事情,我们看到的只是结果,而结果并不代表过程中的无可奈何。若容……若容自从出事后,更加的不谙世事、不思进取,娶子钰前,他离家出走,要剃度出家,被劝回来后,整日闷在房里,神游太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这都是天意吧!有情最苦,痴情更伤啊!”孙老太君的话竟然像一缕阳光照在她的心上,若容哥哥,我们,是不是都在那个“结果”面前,模糊了本性的真呢?
“这次你舅舅只带了曹颙和曹颀来。曹頔和桐丫头留下与子钰、马绾一起操持家务,若容嘛,可能还要等等,他一直被当日的局面瞒得死死地,他一直以为你已经去世了,如果他知道你进了宫,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孙老太君继续说:“前日他们已经参见过万岁,具奏引见,万岁爷一向对你舅父还是很恩宠的,也连声夸赞了颙儿和颀儿两个,尤其说颙儿提笔能文,上马能武,是他老人家看着长大的,难得的人才,只是这次并未授颙儿官职,据我猜想,万岁爷应是另有深意吧。不过颀儿被录用在宁寿宫茶房了。这样日后你在宫中也有个照应了。”
颦如脑海里浮现出三表兄曹颀的那张英俊但总是阴森森的脸,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如果能留在宫中的是大表兄曹颙该多好呢!
孙老太君又絮絮叨叨告诉了一些大表姐曹颊生子、嫂子李桐持家及其父依傍八阿哥的事情,说着,忽然神秘地站起来走进身前,又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无人在跟前,伸手从头上扯下一根银簪,在簪子顶头的珠花上轻轻旋转了两下,蹦的一声拔了下来,从银簪子的小儿小手指粗的柄中,取出一张纸来,快速递到她手里,说:“往来宫内不许私下传递东西,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带来给你的。颦如啊,这就是当日惹祸的那张子母炮制造图,众位阿哥拼命争夺的东西,果然在喜鸾的东西里搜出来了,桐丫头想着让她父亲交给八阿哥,傅家想交给太孙弘皙,你舅父原本想交到太子殿下手上,大家都决定不了,最终还是决定交给你吧,你看形势,自行处置吧!”
颦如手中拿着这图,象拿着一个烫手的热山芋,沉甸甸阴森森,充满无助和不祥。这张小小的图,曾经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改写了多少人的命运,如今交到她手上,她就必须再一次肩负起维系外祖家族命运的重担了吗?而她用全部情感保护的人,居然不知道她尚在人世!这颠倒的世界,这错乱的乾坤!
望着孙老太君更加期许和郑重地眼神,她还能说什么?何况,她还有大事需要与孙老太君商议。
“太子殿下如今有事相求,外祖母,曹家是否要全力以赴去帮他度此危难?”她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当然。咱家一向与太子亲厚,朝廷无人不知,如今太子复立,万事顺意,当然要为后世着想,尽咱们能尽到的全力啊!”孙老太君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件事太过重大,真不知外人听闻会作何反应,颦如想了想,还是一鼓作气说了出来:“如今太子殿下有一危难之事,刚刚来求了我。他又即将有一个孩子了,但他不愿这孩子在宫苑里长大,不愿宗人府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希望曹家能接引一下,他希望咱们能帮这孩子平安降生并且帮他将孩子带出去。”
孙老太君理所当然震惊了,按照祖制,皇家子嗣是绝对不可以流落民间的,太子这决定未免太大胆。她犹豫再三,说:“按理咱不该欺瞒圣上,不该帮太子殿下做这样的事情。只是,既然太子殿下开口了,如果我们违命,这万一将来太子登基后……这件事我需要回去跟你舅父及兄长们商议了才行。”
颦如见此,决心全盘托出,于是说:“太子殿下之所以无法让宗人府知道这孩子,是因为这孩子的额娘并非太子姬妾,而是如我一样的,这内宫中当今万岁的妃嫔!”
孙老太君当即愣住,呆呆地久久没有出声。
颦如毫不犹豫继续说:“无论曹家肯不肯帮助太子殿下将这孩子接走,我都要先想办法保证孩子顺利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