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当一切渐渐清晰明澈起来时,允禧却发现,竖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片早已轰然倒塌的废墟,而他却一直以为是身处琼楼玉宇之中。
他颤抖着双手,死死攥紧那叠供词,心中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和困惑,这小小的猥琐的皇额娘旧日宫人,竟会如此信口雌黄、栽赃陷害,竟会将如许多的宫内之事添砖加瓦、添油加醋去胡说八道,他从心里从骨子里从魂灵里不肯相信这竟是事实的真相!他低低喝道:“大胆奴才!你抬起头来看看本王!还不从实招来!”
那培茗闻言,挣扎着试图抬头说话,却动了几下,就无力地昏死过去。
允禧怒斥侍卫道:“谁让你们动用大刑?出了人命,唯你们是问!刚刚审讯他的时候,谁在场?”那侍卫闻言,见允禧面色不善,况也听得培茗招认了许多牵扯到宫内及慎郡王母妃的事情,知道事关重大,急忙跪下磕头答道:“只有奴才跟两个书记,原本是怕问不出什么来王爷怪罪,不小心下手重了点。谁想到他先时还嘴硬问我们是哪家王府,后来受了点罪,就说“反正不能白死,不如都说了吧,这世上多一个人知道,也算多一个明白鬼”就口无遮拦说了这些。奴才们都是王爷用了十几年的人,还求王爷放心!奴才给王爷做事,不带耳朵也不带嘴!如有任何消息从奴才们这里走漏,王爷查出来,杀了奴才们全家,奴才们也无怨的!”说着磕头不迭。
允禧见侍卫衷心、培茗已无知觉,问不出什么来,只得烦躁地挥挥手说:“都下去吧!给他请个大夫治一治,万不可让他死了,密室关押起来,本王留此人还有用处!”
侍卫拖着培茗下去了。
室内又是死一般的肃静,那叠供词如熊熊火焰般在允禧手上,异常烫手,他却无处可撒手!他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内转来转去,忽地看到外室那一对惶惶然的父子时,心中一阵激动,是啦,今日,这两人,必能解开他所有的迷惑——那生养自己的皇额娘,究竟是何等样人!
允禧下定决心,转身向外室走去,向着若容抱拳道:“见过舅父,哦,国舅大人!本王礼数不周,大人莫怪!”
若容及雪芹猛吃一惊,急忙回头,但见一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的年轻王爷装束之人,不由大吃一惊。若容曾与允禧有过一面之缘,因而一愣之下立时想起,急忙跪下磕头道:“参加慎郡王!”
雪芹一见,心中暗自赞叹好个秀丽人物,一边随着父亲磕头施礼,诚惶诚恐道:“多谢慎郡王相救之恩!”
允禧拉起他父子,满面凄然,正色道:“小王今日不过偶遇,谈不上相救,想来大人和公子不会见怪吧!”
若容急忙答道:“王爷说哪里话来!罪臣这些时日,因家中累出大事,无力国事,甚是惭愧。更有一桩心事未了,这几个月来日日在王爷府门外候驾,期盼能得见王爷一面,谁知王爷繁忙,罪臣缘浅,一直未能等到,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蒙王爷相救,实在万分欣慰!还望王爷能成全罪臣,罪臣死亦瞑目矣!”说着不由得泪落如雨。
“哦,原来家人回报说总有一人在府门外求见等候,却原来是曹大人!多有怠慢!只是不知大人所言何事?小王力所能及,必当尽力图之!”允禧急忙收拾起自己烦乱的心绪,应和道。
“罪臣别无所求,只为一件事!求您一定想办法让罪臣入宫见您皇额娘熙嫔一面!罪臣死亦无憾!”说着竟直挺挺跪了下去。
允禧霍地从椅子上立了起来。惊讶地说:“曹大人说什么?本王没听清楚!”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近日来心内一直在斟酌皇额娘之事,所以才听到的俱是这样的消息。此人不过皇额娘表亲,朝廷臣子,如何能起这份心思,欲入宫见老太妃?真是荒天下之大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