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入十一月中旬,随着这场秋雨,A市的气温急转直下,短短几天天气冷了好几度。
霏霏雨先忽大忽小,淅淅淋淋反反复复,到处是混合着汽车尾气的水洼,空气中,总有股咸腥潮湿的气息挥之不去。
下午四点,网咖电竞区二楼。
刚结束一场对局,池余有些疲惫的伸手摘下挂在耳朵上的耳机,稍稍缓了一口气后,他刚想拿出手机想要复盘一下这几天训练内容。
这时,被他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传来了微信消息提示音。
池余松开握着鼠标的手,下意识拿起手机。
原本他以为是程至启给他发来的关于训练的反馈和内容,可当他打开手机看到主页消息时,整个人不由得愣在原地。
池余握着手机的手收紧,目光有些出神的望着聊天界面上的消息。
给他发来消息不是别人,而是已经好久都没怎么联系的养母杨华君。
自上次在医院不欢而散后,俩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
聊天界面上,除了月初池余给她发过去的四千块钱外,俩人也根本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而今天,杨华君居然破天荒的给他发来了消息。
微信上,杨-[你爷爷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你了,这阵子他一直老念叨你。]
杨-[如果你今天不忙就去趟医院看看他吧。]
杨-[老爷子还不知道你没上学的事情,他一直以为你在上大学。]
杨-[池余,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你要是去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自己心里自己想清楚点。]
杨-[你也别给我找不痛快。]
看着微信上的消息,池余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块大石头,钝痛感自心口蔓延,光只是看着文字,他都能想到杨华君给他发消息时的不耐烦和冷漠。
池余有些难受的轻呼出一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好受一点。
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不愿放过自己,明明他也可以选择自私一些。
他很想歇斯底里的质问杨华君为什么带他回家,又为什么要冷漠的抛下他。
为什么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要被她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物品一样,需要他就带走他,不需要他就冷漠的一脚踢开。
他也多么希望可以用杨华君的方式来对待她。
可每当他想要这样做的时候,每每先刺痛的是他自己的心,过往的回忆便会如同潮水一点一点将他淹没。
池余没办法否认,当初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是杨华君愿意给他一个家,也让他遇到了对自己很好很好的蒋爷爷。
沉默半晌,池余极力压下心底不适的情绪,打字回复。
池-[我知道了,杨阿姨。]
随后,杨华君便再没在回复。
明白杨华君不会再回复自己了后,池余坐在电竞椅上平复了几分钟的心情,确保自己神色平常后,他才站起身简单收拾了下,随后回宿舍简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往楼下走的时候,池余想了下,决定还是跟程至启说一声。
前台,程至启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顾远说话,余光见池余下来,他扭头看过去。
池余握了握背包带子,快步走了过去。
见池余过来,顾远也不再说话,而是眉眼带笑的将目光落在池余身上。
“池余?”见池余这身打扮,程至启开口问:“你这是要出去?这外面还下着雨,你是有什么急事?”
池余点头,“程哥,我想去趟医院。今天晚上的训练,我明天补上,行吗?”
程至启皱了皱眉,神情有些紧张道:“医院?你身体不舒服?”
闻言,池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没,我没事,我想要医院....”
没等他说完,顾远轻笑了声,说:“行,我开车送你去。现在外面雨我看没那么大了,应该也没什么事。”
听见顾远这么说,程至启突然反应过来。
见状,他也没再多问什么,而是麻利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了顾远,叮嘱道:“准了准了,去吧,你们路上注意点安全。”
“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我看八点之后可能会下场大雨。”
顾远接过车钥匙,点头应了声,“昂,行。”
池余站在原地呆愣的反应了几秒,鼻头一酸,喉咙一阵苦涩。
在顾远转过身前,他慌乱的别过眼,艰难道:“谢谢远哥,谢谢程哥。”
程至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多大点事,路上注意安全就行。而且,我最近复盘你的训练,进步还挺大的,今天就当给你放个假。”
顾远轻笑了声,转身伸手揽住池余的肩膀,抬起步子往外走。
同时,他还不忘背对着程至启挥了挥手,“别忘了,顺便也给我放个假。”
池余心口一颤,整个茫然的跟着顾远的步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顾远脚步一顿,收回手,随手从一旁拿了把雨伞递给池余,“外面下雨,别淋湿了,拿把伞。”
池余盯着伞看了两秒,回过神,下意识接过顾远递过来的黑色雨伞。
走出网咖的瞬间,细雨还未停歇,稀稀疏疏的,弥漫的白色水汽仿佛将整个世界笼罩在朦胧之中,路边的汽车偶尔飞驰而过,溅起巨大的水花。
随后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冷雨淅沥而落,寒意阵阵袭来,令人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
池余撑开伞。
俩人站在巨大的伞面下,如同一方小天地,与这雨雾彻底隔绝。
顾远抬起头看了眼远方,稍微适应了下温度后,他眼含笑意的偏头,轻声道:“伞给我拿着吧,我要高一些,打着的话还方便些。”
闻言,池余抬眸,对上顾远投过来的目光,心口发颤,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心底涌出,他没开口,而是将手里的雨伞递了过去。
顾远单手撑着伞,抬腿往停车场走,“为什么想起来今天去医院看爷爷?”
说话间,他悄无声息的将伞往一旁倾斜,尽量不让雨水落在池余身上。
俩人并肩往停车场走。
池余半垂着眸子,盯着俩人鞋尖看,“我已经有段时间没看过他老人家了。爷爷说他想见见我,他说想我了。”
“我有点放心不下,所以想去看看。”
顾远点了点头,“是该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