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十四年。
朝堂以及民间的传闻并不是杨坚最想要处理的事情,当然,也不是他最恐惧的事情。
他最害怕与恐惧的,是那些士卒们。
在那个漆黑色的雨夜,杨坚看到了那些士卒们眼睛中的野心和贪婪,这些士卒被万岁帝的惨状激起了贪婪的欲望,他们也想要成为皇帝,他们也想要杀了杨坚。
正如同杨坚“杀了”万岁帝那样。
但事实上,杨坚只觉着心中懊悔与痛苦,因为他当真没有动手。
让我们将时间调回那个雨夜。
无数的大雨倾盆落下的时候,在勤政殿中,杨坚与张安年进行了交谈,张安年将心中那肆无忌惮的“疯癫之语”全部说给了杨坚听。
什么他不是皇帝,而是普通人,什么他想要让普通人意识到,所谓的权贵全在心中。
若是广大的人民不认这个所谓权贵、这个所谓朝廷、这个所谓官员,那他就狗屁不是。
这些疯疯癫癫的话语让杨坚当时十分害怕与恐惧,他甚至站起来想要逃走,但这个时候,张安年抽出来一旁挂着的长剑,在杨坚完全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直接了当的插在了自己的心口。
而在杨坚还处于震惊的时候,又走到了杨坚身边,将宝剑的另一端放在了杨坚颤抖的手上。
紧接着,苏威便带着那群士卒冲了进来。
在听到声音的时候,杨坚迅速反应过来将万岁帝推到在地上,可一切都晚了。
人们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他们认为就是杨坚杀了万岁帝。
杨坚是一个“弑君”之人。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这个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再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咚咚咚——”
一阵阵脚步声响起,远处的独孤信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肃穆:“陛下,咱们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这是万岁帝死后的第三天。
“外面已经有人在说.”
独孤信将话语吞了下去,之后看着杨坚说道:“我们必须是想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记录下来,我之前看到史官在记录这件事情了。”
“还有,咱们的人也按捺不住了。”
“咱们必须尽快建立国家,您必须尽快接任皇位。”
杨坚沉默的抬起头,眼睛中猩红一片,他沙哑着嗓子问道:“您也觉着,是我杀了万岁帝是么?”
独孤信抬起头,脸上带着无奈之色:“陛下,无论我是否这样认为,如今都已经发生了,现在那位史官甚至还要将这件事情记录下来。”
“您若是不阻止,只怕.”
长久的沉默。
杨坚缓缓的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十分从容。
他看着独孤信说道:“张春、王文他们不是喊着要见陛下么?就以万岁帝的名义传召他们入宫,便说有要事商议,让他们小心一点过来,不要被人发现。”
“此外,传召的人要暗示他们,朕好像要威胁控制万岁帝,所以让他们家中的私兵准备好。”
“随时准备入宫救援。”
杨坚一边往外走,一边干脆利落的布置着说道:“然后让苏威准备好,等张春、王文等人前脚进入皇宫,后脚就立刻以万岁帝的名义去包围张春、王文等人府邸,将其有私兵、并且已经准备谋逆的事情揭穿,而后迅速派人将消息传播出去。”
一条条有序的布置从杨坚的口中说出,而杨坚也迅速反应了过来杨坚想要做什么,他眼眸一亮,心中有些动然。
只是还有些犹豫的说道:“张春、王文等人与万岁帝感情十分坚定,张春与万岁帝更是有君臣之情谊、乃至于如同师生一般,更是至交知己。”
“说他们杀害了万岁帝,会有人相信么?”
杨坚神色不变:“等到我们成为胜利者,那么自然我们说什么都有人信,而只要历史记载的是这样的,那么这件事情就由你我雨夜杀害万岁帝变成张春试图杀害万岁帝,然后阴谋被我们发现,最后我们力挽狂澜拯救了大虞。”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黑白对错?”
“不过是胜利者的游戏罢了。”
他一挥袖子:“走,先去看一看那个史官。”
杨坚的眸子中带着冰冷的神色。
自古以来就没有干涉史官记录历史的皇帝,但从今日起就有了。
太史馆
太史令坐在那里,正在记录着这几日波澜壮阔的历史,而此时大殿外响起来一阵阵脚步声。
而后两个人走了进来。
正是独孤信、以及那位即将称帝的杨坚。
杨坚走到太史令身边,神色中带着些许淡漠,像是看一只蝼蚁一样的看着他:“你在写什么?”
太史令沉默的将手中的笔放下,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他端正的坐在那里,阳光透过窗子落进这屋子。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寻常。
“我在写。”
“杨坚弑其君,而谋天下;”
独孤信冷笑一声就要走上前去,但此时杨坚伸手阻止了他,反而是抽出腰间长剑。
“咣当——”
长剑被杨坚扔在了地上。
杨坚看着太史令说道:“朕不欲和你废话。”
“改!”
“张春欲弑君,败逃!”
“杨坚等人力挽狂澜救国!”
“改!”
太史令淡淡的笑了笑,他看着杨坚说道:“君可知,当年崔杼弑其君的旧事耶??”
“史官秉笔直书,一字不改!”
杨坚更是冷笑连连:“但今日可不是春秋战国时期了,朕也不是崔杼,而你也不是太史一家!”
他一挥手,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宫卫将太史令的全家上下全都带了进来。
其中有三岁幼童、有六十老母、还有他的妻子。
“改与否?”
太史令闭上眼睛:“不改。”
“噌——”
不字刚从太史令的口中说出,他老母的头颅便落在了地上,鲜血洒落在地上。
“改否?”
太史令紧紧闭着的眼眸中带着痛苦:“不改。”
一颗娇俏的女子头颅落在太史令的脚边,孩子因为惊吓而大声哭闹着。
“改否?”
太史令睁开双眼,他看着杨坚轻声道:“不改。”
杨坚“哈”的笑了一声,下一刻,那三岁的稚子被乱刀砍成了肉泥,杨坚看着太史令说道:“你以为朕就只有你一个史官?”
他挥了挥手,神色颇为神清气爽:“过来,替你师父将史书改了。”
一个卑躬屈膝的人走了进来,像是一条虫子、一只哈巴狗,他在史书上直接按照杨坚所说的内容进行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