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讽刺意味太过明显了,不过,他认为也许只是作为黑街的主人,还有些脾气和个性,他倒能容忍一些,想给对方出言不逊一个台阶下。
“我其实经常犹豫,掌管和操控黑市以及我许许多多这本就不光彩的行为,是否会污染我所想要达到的理想,可是呢,每当看到各位,尤其是今天,将圆桌变成方桌的场景,
就往能安慰到我,不去那么做,就不能拥有一把足够锋利得能把方桌锯回圆的锯子,或者说,是把一直以来的方桌,变成我所希望的圆桌。”休厄尔依旧不去做正面回应,自己说着,声音虽是有女性天然的柔和,但语气冷酷而坚决,暗含着对在场所有人的鄙夷,足够让嘲讽的对象,听起来格外地不舒服。
“休厄尔女士,您什么意思?”这下,城主意识到不对劲了,放下酒杯,收敛起了灿烂笑容,微微皱着眉,冷淡下来,问道。
“很简单,酒,我不喝了,这菜,我也不吃,而这桌,我也要掀了。”休厄尔说着,将手上的酒杯一歪,让酒液流到桌下。
而右手边的利欧犹豫了一下,没倒,将酒杯放回了桌子上——陈年佳酿啊毕竟……
在城主还没反应过来,去思考休厄尔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番与他原定计划中,出入如此大的举动的时候。
背后的窗外,传来一声“嘭”的爆炸声,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楚。
但他要沉住气,不去管塔外的异象,因为他自信圆桌塔周围的警备力量,以及笃定了休厄尔不会做出利益双损的行为。
继续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神狠厉起来,再无先前的平和,满含威胁地问道:“休厄尔,你不想加入议会了吗?你在黑街作威作福,没人管的着,但这里,是我的地盘!”
“哼。”休厄尔只是冷笑一声,“我是要加入议会,但不是现在这个垃圾。”说完,将手中的酒杯倒扣在餐桌上。
“你!……”城主正要发作,下一秒他的声音就被盖住了。
“反黑市!反赌场!反死斗!反一切灰黑色产业!”
“议会必须作为!城主必须带头对抗黑市!”
“为什么黑市游走在法律之外,还能继续存续!议会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嘈杂着,满怀着愤怒情绪的呐喊声,穿透过墙壁,从圆桌塔四面八方传来。
就在城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给震的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心腹,也是议会开大会时的传达秘书一举打开大门,闯了进来,慌慌张张,极大声地喊道:“城主!大量居民上街游行抗议!要求议会派出军队,取缔黑市!”
“怎么可能!那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有胆子联合起来!是谁带的头!我怎么可能没收到一点情报!”城主听到秘书隐隐盖过窗外呐喊声的嘶吼,也不顾形象地大喊回去。
“是先前主动递交辞呈的议员们!他们似乎统一口径,在‘污蔑’议会与黑市有所勾结!并煽动群情,指认议会的不作为!”秘书跑到城主身边,汇报着,但迫于形势,只能大喊,不过他也是认为,当前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被城主认可的自己人。
此言一出,坐在餐桌两旁的其他议员也慌张起来,开始交头接耳,然后看着同样震惊的城主,想要他给个说法。
“该死!他们都疯了吗!”城主怒骂着,但随即为了稳定军心,再而大喊道:“都别怕!我们只要像之前一样,把这群蠢货忽悠一顿就好了!……休厄尔女士!你们黑街做的太过分了!如果不给这些羔羊一个松口,我们议会只能出台制约法案了!我们是站在同一线上的蚂蚱!您应该明白!只需要演一出戏就……”
“我们过分?哈哈哈!难道不是你们议会贪婪钱财,才让黑市有了肆无忌惮的资本的吗?人民对你们足够宽容了!宽容的也有些过分了!你们才不是牧羊人!蠢货们!”休厄尔大笑着,站在城主的对面,声音却无比有力,穿越过长桌,来到城主的耳中。
“该死!所以你想同归于尽吗?但我们可没有更多的损失!无非就是我不能当下一任城主罢了!外面那些激愤的傻瓜,可是奔着毁灭你的产业来的!”
“我的产业?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些产业了?我不是候补议员吗?哦对,我好像还掌握着你收赃款的证据啊,哈哈。”
“候补议员也是我们通过的!外面的人可不知道!赃款又怎么样!整个金城都在我的治下,除了你谁能发现!你既然来了,带着鱼死网破的威胁,那你今天就别想走出去!大不了,让黑市再重组就罢了!有的是听话的狗!”
“哦?是吗?”
城主正要通过戒指呼叫塔内的亲卫上来,这时,刚被打开过一次的大门就再次被打开了。
“城防巡逻军奉行法律!代执金城人民之意志!违抗者,杀无赦!”
“你们……你们怎么会和黑市勾结在一起!没有许可,怎么可以闯入圆桌塔!你们没有越位执法权!”
“我们是没有!但是人民有!城主大人!有人举报您在家中有一笔无法考证的赃款!我们特来对您进行审查!我们现在遵照的,是新议会的规则!”
“新议会?!”
虽然,城防巡逻军直接受命于金城人民的监督,可还是要依据议会制定的法律执行日常的行动,而议会自然会制定有利于自己的,甚至于包庇黑市是一系列条款,并挪用城内其他部门的力量,来对城防巡逻军进行阻挠。
因为不在统一的政治体系内,城防巡逻军不受制于议会,但相对的,也很难去对抗整个金城的政治系统。
可议会成员,也来自一般人民,只是呢,进入了议会这个体制后,自然而然,自以为变成了高于人民之上的非人者。
明明政治系统也是金城人民制定出来,可反而去压迫了金城人民,而巡逻军又是属于金城人民的军队,可以说一直都处于两难之中,只是让议会的动作,变得更小,但没有从根本解决任何问题。
但或许,从建立这个制度之初,有人能去完全改变整个议会的传统风气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不过,这都是马后炮了,现实远比设想要残酷和复杂。
不过,现在有了挽回这一切的机会——要是,从内部把议会瓦解了呢?让黑市自己毁灭自己,与城防巡逻军合作呢?
这几乎天方夜谭,可今日,就能实现。
而今后,金城的体制,也将完全不同。
很多时候,对抗肮脏的明面,就需要暗面的正当。需要对完全的正义与公平,做一些割舍,因为很多东西,本就游离于此,而掩藏于正义与公平之下。
这是“休厄尔”女士与马奇的相处与合作中,学到的。以直就得报直,小人没必要用君子手段,对小人宽待,那对君子何如?
就像管理黑市一般,强硬凶狠残忍一些,就是“休厄尔女士”的管理风格。
可一旦这么去做了,最后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理想如“休厄尔女士”所说的不被污染?其心可明可正否?
驱狼吞虎,自己便也要是野兽,只是“休厄尔女士”自认,她至少还怀有一颗“仁”心,是以还可以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