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凤雁莫名其妙:“姥姥的事?什么事?是姥姥身体有问题了?还是吃的饭菜不可口?或是和王奶奶、孙奶奶谈不来?”
冯玉姝摇头:“妈,你没发现姥姥明明吃得好、住得好,却反而比住院时还要瘦吗?”
田凤雁怔住了,她还真发现了,出院以后,顿顿吃得好,不干活,田妈妈反而瘦了。
冯玉姝接着说道:“您在超市没注意,我却注意到了。姥姥一辈子仔细,听说用水花钱,不敢吃、不敢喝,生怕费水。
姥姥一辈子闲不住,想学开煤气灶做菜,结果火扑了,不敢用;想学电饭锅做饭,两分钟一去掀锅盖……
最后明白自己唯一能做好的是扫地,地砖都快让她扫秃噜皮了。
姥姥在咱家,成天神经紧绷,从出院到现在,连大号都没去过。”
田凤雁一头雾水:“玉姝,你、你跟我说这些,是觉得姥姥老了,接受新事物慢吗?”
冯玉姝摇头:“妈,我不是嫌姥姥接受新事物慢,而是觉得,或许姥姥就不该接受新事物。咱们觉得吃得好、穿得暖、住得好是享福,可姥姥不一定这样觉得。”
冯玉姝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啄木鸟》月刊,翻到一篇名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小说,指给田凤雁,然后就去上武术班了。
田凤雁看了小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小说内容简单,写两个同时被拐到大山里的年轻女人,同时与买主办了“婚礼”,并各自为“丈夫”生下儿子。
五年后人贩子团伙被端,警察将两个女人解救出来。
两个女人的选择却让人匪夷所思。
一个义无反顾的扔下孩子和“丈夫”,回到城市生活。
另一个则义无反顾的与孩子“丈夫”团聚,留在山里生活。
这两个女人的选择,到底谁对?谁错?
田凤雁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让甲选甲,是蜜糖;让甲选乙,形同砒霜。
田凤雁明白了,二女儿在点醒她,她认为给田妈妈的生活是幸福的,可田妈妈不一定这样认为。
在农村散漫又忙碌的她,在这个小县城楼房里,也许形同嚼蜡,忐忑不安。
田妈妈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有肺心病,相当于掰着手指头倒数过日子。
只要活着,开心就好。
田凤雁终于想通了。
田凤雁下午四点多钟就回家了,亲自下厨做饭。
妈妈忐忑的跟在后面,想看看能不能有插上手帮忙的地方。
田凤雁终于开口:“妈,如果你想回到向阳乡生活,我不会拦着你,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田妈妈怔住了,没有回答。
而实际上,没有回答,就已经是答案了。
田妈妈想回到农村,想去野地里割菜,去草地里放鸭,去听前院的老郭太太东家长西家短,去闻隔壁老张太太抽的那口呛鼻子的蛤蟆癞烟……
田凤雁悠悠叹了口气,饶是自己八面玲珑、事事通透,在处理妈妈这件事上,竟然不如二女儿看得通透。
另一个狐疑却爬上了田凤雁的心头,过完年才16岁的二女儿,兴趣爱好班为什么选武术和辩论?枕头下为什么放着《刑法》,没事背法条?买的书为什么是《啄木鸟》这种刑侦探案类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