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太医、侍女在外厅内堂穿梭忙碌着,大雪过后的寂寞景深就这样被如织人影骤然打破,变得喧嚣熙攘,却诚然不欢快。
十四阿哥罩一身素袍,偏着身子软软的倚在榻上,一张萎顿面目苍白而虚脱。他墨眉微拧,身子分明疼的厉害,嘴上却依旧还是那么梗着一口气的不饶人:“水泊梁山上的,哪个不是好汉?今儿……”强撑起的硬气话终是未及言完,伤口便冷不丁的一阵扯痛,惹得他登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顺着额角紧跟着涔涔的淌了下来。
一旁守着十四的八阿哥敛目皱眉,沉着声音低低的叱了他一句:“行了!”转而顾向一边探伤号脉的太医,去问太医十四弟的伤势。
待太医谦着语气悉数言完后,八爷这边才稍稍放了放心,招手命了小厮去将太医打赏。
烛影幽微,映的其间景物有若蒙了一层薄薄的淡纱。就着小厮引领着太医退下去的空挡,八阿哥又走几步,在十四榻前落了身,顺手把被角为十四掩好,方颔首轻轻一叹,神色与语气具是严肃的:“眼下你伤成这样,八哥本不忍心再说你什么,可你这么陪着九弟不问分寸的行事,又对着皇父一味冲撞,不觉太鲁莽了么?”语尽定了片刻,探手在十四额头那里试了试温度,滚烫的触觉把他一颗心兀时揪了一下,不由心软,口气也跟着放缓了些,“再忍一下。太医说也就是头夜难熬,明早便不会这样疼的厉害了。”边轻言安慰着,边命侍女按着太医适才所开方子,去为十四爷煎药。
原本十四听了八哥前面那一番话,心底下这股难平的心绪只觉愈发积压,那种深浓的委屈感让他很不好受。可到了后面,忽就又起了一阵感动,八哥这句极轻柔的关切竟有若一股暖流,就这么顺着流进了十四阿哥的心坎里去,竟是什么气都散化无存了。
其实十四心下也知道八哥行事一向是小心而周全的,眼下这事儿他是存了愠气,方才九哥便是被八哥责备了几句而一时觉得驳了面子,适才抽身先离。
十四沉了一下双目,心里憋着的一口气虽然已经融化在八哥的温言暖语下,可那股郁郁生闷却总也发不出。
虽然总想着这次分明是为了八哥出头,无论这个头出的该不该、对不对,八哥可以忍,他们却忍不得。不过到底身上疼的厉害,十四也就没了那么多力气来僵持什么,权且颔首应下了八哥的话。
见十四应的干脆而顺势,八爷便没再多话,只将万千心绪化为了沉沉一叹、落在心里。
正这时,米色湘帘被一挑而起,便见几个婢子引着云婵施施然进来。
云婵本是在八贝勒府上静等,可眼见天色 入 夜 了八爷还没有回来。原也只是心心念着,不想出门立在院子里往远处观望时,忽见八爷的小厮与她错着肩疾步跑了过去。云婵心下好奇,伸手截了那小厮一问,方知道十四爷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八爷命他回来去拿金疮药。
十四爷才开府没多久,府内很多细小物什不是特别齐全,加上这金疮药是嫡福晋家一个表亲,前不久从缅甸捎来送给八爷的,疗伤效果极好。
闻了如此消息,云婵整个人免不得恍惚了一下,一时管不了诸多所以然,忙出府一路小跑着往十四这里赶来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