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周到的上了酒菜,九爷提了小壶为云婵斟满一盏、往她跟前一推后,又为自己斟满了酒,自顾自品饮:“瞧着吧!这儿唱小曲儿的招牌艺妓,未见得便输了那彩云巅的俗粉庸脂。”
“我信。”云婵压低眉弯嘻嘻一笑,念想起上次的教训,便并不去碰那美酒,“九爷这么一位风流贵胄、倜傥人物引荐的姑娘,想也不会有逊色差池的。”
才说话间,便听那悬在过道进深处的一帘水晶泠淙弄响,转眼便被一只纤纤玉手拨挑开来。忽有缪缪桃花冷香打了几个旋儿、水波涟漪般漫溯在空气里,跟着便进来一位斜飞流云小鬓绾发、着了粉底白鹤凤仙蝶翼裙的俏佳人。
那佳人端得是娇娇倾国、粉面花容,玉骨冰清应无汗、聘聘袅袅踏云端!
只见她舒展水袖,一路分花拂柳般且舞且行,轻轻灵灵、似飞若扬间已至了花台正中,足髁一转、曼身茕立。
是时,台下叫好之声轰然雷动、交织一片。
“怎样?”九爷由小盏间对着云婵这边侧了侧首,目光却停在那姑娘身上流流转转、煞是勾魂,“这艺妓比那彩云巅的如何?”
云婵亦向着九爷这边凑近了首:“彩云巅的奴婢早已记不真切,不过眼前这角儿,若比起九爷您来,真真不怎么样!”
“嘿?”九爷收了目光回来定在云婵身上,薄唇略嗔,“你这小丫头!”居然拿他跟一个花楼女子相提并论起来了!
云婵却噗嗤一笑,软眸径自飘转在了那艺妓身上去,不再多看九爷一眼。
这边正说着话,那尤物般的艺妓已经正了身子,对着喝彩不断的台下众人大大方方施却一礼:“舞魅给各位主子爷们献丑了。”这一开言可不打紧,嫩嫩轻轻的嗓子柔的非那四月暖阳、幽谷涧水边的黄鹂百灵不可比拟!舞魅,果是妩媚!
一语才落,台下叫好之声愈发热闹鼎沸起来。
不过这唤作舞魅的女子却真真毫不怯场,亦是一个大方转身,配着半空里起的恰到好处的丝竹管弦,舞了一阕《凤求凰》。
朝歌夜旋、舞袖城颠,招招摇摇扶风弱柳、照水名花儿……
“好!”一舞渐歇时,云婵忽地喝了一声、拍手叫好。
在她这一带动之下,那陶陶然微醉其间的食客们适才跟着接连反应,忙不迭鼓掌连连、叫好声声。
舞魅垂睫,落落然又是一礼,却并无多做生息,只把那不盈一握楚楚纤腰之间的一条坠了各色玳瑁、玛瑙的彩带往云袖里一收,侧了身子铮铮然转身便离。
看在眼里,云婵不由想着好一个冷傲的小娘子!脾气如此之大,又如何能撑起个长久场子?这么想着,她不由便侧首去,把这疑惑同旁的九阿哥讲了个彻底。
不想出口时才发觉,此刻满堂正是一派静静寂寂然的样子,故此她原本不算高的声音便显得尤其清晰刺耳。
一时间,各色目光齐刷刷向着云婵这边看了过来。当然,大多又被九爷那道凛冽神光给反瞪了回去……
花台处那莲步款离的艺妓舞魅,显然也听到了云婵方才的话,竟是停了步子又将身反转回来,眸子一转、正对云婵:“这位爷,有何见教呢?”
呵,好傲慢的口气!
这时,见那酒楼老板急匆匆对着舞魅连连高喊:“那是十七爷……十七爷!”
竟日连天在场子里混的女子最是懂得察言观色、洞悉世故,一言落耳便见舞魅兀地便有一个清浅笑意流转在眉梢眼角,再啭啭娇言时,语气较之方才愈发柔美恬然了:“原来是十七爷,舞魅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失了礼,还请爷担待!”她低低垂眸,好不是个招人疼、惹人怜的讨巧样子。
“嗤……”九爷颇为不屑的起了声冷哼,也不理她。
云婵听到了九爷这声不屑的哼声,却是稳稳且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向舞魅那边一路走过去:“免了!”她学着素日里几位爷的样子抬袖摆手,又敛襟微曲身,亲自隔着舞袖把舞魅扶起,“小娘子这话说的闷生分!原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才对。”她亦是玩心忽起,心道着既然是出来玩儿的,倒不如装的彻底一点儿、玩儿的尽兴一些。反正这段日子她过的也够沉闷,莫不如找了乐子逗逗人、也愉愉己的好。
云婵这颇不着调的脱线模样,逗得九爷心里好笑。九爷心知她是故意的,便也不去管她,只是自顾自的擒着盈薄酒盏小口饮酒,边悠悠然看着眼前这看似风流韵事儿、实则滑稽可笑的乖张好戏如何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