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了云婵这话,云微佯作嗔怪的啧了一声,抬臂牵了云婵的皓腕过去,反手拍拍她的手背:“好妹妹,这话说的真真作践了。得了姑娘这么个妹子,也是姐姐的福分不是?”
一来二去的场面客套,云婵自是顺势附和。纵然半真半假、半明半灭,可听来看来也未尝不是温暖的。特别又处在眼下这样的高门朱院、这样森森寒寒万念俱灰的天渊心境……
便如此,两位女子可谓一拍即合。她们面向东南,以清风为中间人、以天地为见证、用茶代酒祭天参地,后相互认了姊妹。
云婵打小便是孤儿,问及生辰自是不知道的;只曾听掌柜的念叨过几句,依稀算得时今应二十有一,倒跟云微同龄,只是月份日期到底不详。不过云微先了云婵入府,且看眉目又似乎长她一些,便认了云微为姊、云婵自然是妹。
一些看不清的前景路途若隐若现在玄之又玄的命格其间,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一个都自有他该走的道。往往只在不经意的一念之间,便已经埋下了什么种子;是福是祸、是喜是悲,你根本搞不清楚。横竖,都是自有的一干因果反复、循环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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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溶金波为宫廊甬道间行着的人儿造势出几分绮丽来,身后那一道乌沉颜色的剪影便被扯得颇为悠长了。
“九哥。”十爷皱眉侧目,“你说皇父留了八哥会有什么事儿?”他素来不愿把问题复杂化,即便心里头对于答案知道的紧,也依旧不愿去承认、去作想。他不愿直面那种残忍。
九爷没有看他,顺口答复:“能有什么?除了训斥还是训斥!”他低睑轻呵,竟是微笑开来,只是语态分明是苦的,“八哥越来越不入皇父的眼,行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偏生皇父还要时不时的敲打着他,让他知道太子有多么正统,而他自己又是多么的柔奸成性、妄蓄大志。”于此顿顿,他抬了抬剑眉,“你看八哥素日以来一日强似一日的消瘦,口里他不说,明眼人谁又看不出?真真不知他要强撑到什么时候才算终结。良妃娘娘在一日还好,若不在了……”没有了下文。
二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一阵、缓行一阵,十阿哥展眉扬首兀自嘀咕着:“太子不是常帮八哥说话么?”
“呵。”这一句话把九爷讴笑,“太子素来是个眼眶高的,身边儿又巴着一大帮趋炎附势的小人。老四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他低首缓了口气,“八哥还不喜我这样说,我说的哪一句又不是对的?横竖就他左右小心。”念及此,九爷兀自把心一横,咬咬牙、发了发狠,“小心也落得个比丧家之犬还不如的地步!”
显然的,九爷这一通话里发泄的成分居多,若论对八哥的轻薄和恶意,他委实一丁点儿都不曾有。口里言着那般的话,心绪早飘到了不可知的纷繁远方,乱的非止一端。却在这时,九爷兀觉自己的袖子被人又狠又急地拽了一下,侧目余光便瞥见了十爷那抹欲言又止的告诫目光。
九爷正免不得奇怪着,下意识迎前去看,亦是跟着周身一怔。
挺拔立在前方另一处宫道间的,正是八爷。
如织天光对着平整大地缓缓挥洒,金瓦红墙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灿灿然一片,难辨面目表情。
须臾僵持,八爷迎前几步含笑开口:“九弟这嘴瘾过的,连场合都忘记分了么?”边言边往周围扫了一圈。
八爷很少发脾气,但眼下诚然是发脾气了。太过了解的人,九爷自是看得出来:“我哪句说错了?”老九亦迎前了半步,梗着脖子将那燥燥乱绪顺势发泄个尽,“今儿就请八哥来跟我说个明白,也好给弟弟指条明路!”他就势便要往前迎,气呼呼的侧首对着身后半步处的老十,“你别拦着我!”
十爷没动。
九爷又一侧首去看老十。
目光交错,十爷猛地反应过来:“哦……九哥,九哥你别激动!你冷静,你别生气!”忙伸手拼力拦着九爷不让他过去。
这一番火急火燎的闹剧拉扯,八爷眼见,精细眉宇渐趋聚拢、愈皱愈紧。心知九弟就是这个脾气,眼下也不过是在耍耍性子罢了。这样的闹剧他实在没兴趣观摩,只能使他愈发的心烦意乱。少许之后,恼不得颔首叹气,转身负手兀自离了,只留他们两人继续荒荒唐唐、好不戏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