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禾又想起柴少将单独和他聊的时候说的话，“小张啊，枪里面的子弹先不要用完，必要时或许要对准自己人。”少将一开始可能就知道队伍有些问题，但他对此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很明显这些状况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一切还在计划掌控中。

  但是少将啊，方上校失踪啦，咱们没有主心骨，这帮子不团结的人想要搞幺蛾子了。张晓禾握紧了冲锋枪的把手，如果情况变得糟糕，那么就算是木娴他也会...

  “喂！大个子！要不你来指挥吧？你不是狙击手吗，纵观全局的能力应该也不差吧？”木娴笑嘻嘻的对张晓禾说，他冷不丁被这笑容晃了一下神。

  “没问题，我认为我有能力带领大家完成任务。”军人敢打敢上的作风让张晓禾没有丝毫的犹豫，在这里有能力和经验指挥众人的，也就他和嘉措大师了。

  但是嘉措大师多了一层尴尬的身份，军方的人不可能同意精神小屋掌握队伍的控制权。“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木娴...”张晓禾表情复杂的看着和嘉措大师赔礼道歉的木娴，他感觉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演技，此刻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确实会不由自主的倾向对方，因为...

  可恶！他一下愤怒起来，刚刚萌动的春心被怒火烧成了一把刀，“此后我只会相信内心的决意，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他开始不停地拆解冲锋枪，涂抹低温用枪油，组装好再拆分。

  “大个子，你在干嘛呢？”冷不丁一下，木娴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他甚至好像听到她嘴里唾液发出的黏着声，张晓禾一下子像是炸毛的猫，“你干嘛！”他原地转身跳跃，原本心如止水的意境变成了粉色的小鹿，在他心里哐哐乱撞。

  木娴看到他嘴角像是抽搐一样想笑又憋着向下撇，来回数次拉扯，最后变成扑克脸。

  “怎么了，木大小姐？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为什么还要和我来说话。”张晓禾恢复到最平常的表情，他冷冷带着质问的语气说。

  “不是呀，张大队长，我们现在要和你汇报剩余的物资和气象观测报告。”木娴紧盯着张晓禾的眼睛，张晓禾把头左扭右扭，木娴就跟着去捉他的视线，他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木娴同志！请你抓紧时间汇报，我们还要试图去解救方向上校！”

  木娴看到他是真的生气了，有点委屈的低下头，张晓禾冷冷地说：“把报告单给我，我会在十分钟之内拿出一个合格的计划。”

  “哦。”木娴低着头把纸递给他，又抬头看了张晓禾一眼，灰溜溜的回去了。

  张晓禾盯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迷茫。

  风向突然改变了，众人呆着的这个山谷是东北——西南走向的，如今的狂风正是东北方向来的，于是猝不及防之下一台小型信号基站被刮飞了。

  对，刮飞了，这种一个人背着都很吃力的东西被风刮飞了。

  “大家都聚集到嘉措大师身边！”张晓禾跑到最边上拉住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的研究员。梨黄色的光芒令人安心，众人在防护罩里面开始制作挡风的冰墙，在这里只需要用水就可以牢固的粘住松散的冰雪。

  很快两堵冰墙就被制作完毕，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嘉措大师看着那覆盖了整个北纬88度一直到北极点的巨大壁障，“刚刚里面是不是闪了几下？”众人摇头，大家都忙着在制作挡风的冰墙，没有人注意壁障里面的动静。

  可是方向注意到了，与其说是注意到了，不如说是差点被吓死。

  他头顶原本漆黑的天空突然漏出了无尽的星光，那些星星的光辉洒落在地上变得越来越强，然后开始旋转起来。

  整片天空都像是一个漩涡，无数的星辰围绕着中央的北极星转动不止，同时这些星星自己也在自转，像是梵·高的《星月夜》一样。旋转扭曲的光影响了方向的视觉，让他认为自己也正处于扭曲的状态，还好他紧紧的靠着身后的冰块，通过触觉确认了视觉的不可靠。

  巨大的星空漩涡缓慢转动，那场景骇人至极，方向盯着那最中心的北极星，只有那里是最平静的。

  他低下头，感觉整个北极圈好像变成了一间盛大的舞厅，各色光芒从天空中洒落在地面上，像是一个个颜色各异的聚光灯。

  然后天空突然碎了。

  像是虚假的星空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上一秒还是朦胧宛如舞会一样迷离诱惑的《星月夜》一刹那就变成了刺目的无穷光，方向痛苦的捂住眼睛，他几乎要瞎了。

  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他记忆中的天空一下子变成了无数的光球，红的蓝的白的橘的遍布整片天空，那些光球不断的爆发出巨量坎德拉的光芒（注：坎德拉是光强度的单位），像是一场宏大的烟火晚会，只是那实在是太亮了，亮到人类完全不能去视物。

  “终结之日...”他听到有宏伟的声音短暂压制住了暴风雪，似乎在祂说话的时候连大自然也要屏气聆听。

  但方向无法去看到那声音的主人，薄薄的眼睑并不能阻挡强光丝毫，他只能捂住自己的头，再背对天空。即使如此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有光穿透了他的皮肤，他的血肉和骨骼，被眼睛中的一亿三千七百万个感光细胞接收到。

  他居然透过眼睑看到自己的手，他隐隐约约看到骨骼和血管，还有这之后自己蜷着的膝盖，他看到自己膝盖有点积液，这是正常现象，是膝盖保护自己的润滑剂。

  “真奇妙。”他居然还饶有兴致的转动了视角，他看到自己的内脏在缓慢的蠕动，心脏在不断泵血，肺部随着他的呼吸有规律的扩张收缩。

  他闲得无聊还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和生物书上的结构一模一样。

  但是突然那光又消失了，他奇异的自我透视也就到此为止，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方向突然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后背，他急忙就地一个打滚，在雪地里来回扑腾，伴随着噗啦噗啦的水声，他将背上的火星扑灭了。

  短短数十秒的功夫，北极已经变成浅浅的泽国了，光带来的热量迅速融化了海冰，还好方向穿的很厚，热量被短暂的阻挡，然后又被升腾而起的水蒸气折射开来，否则方向背部的肌肉组织大概是要被溶解的。

  想到这里，他惊出一身冷汗，他四下环顾，暴风雪似乎被刚刚的场面彻底干扰了，现在这里是短暂的无风区。

  天空已经恢复成漆黑的模样了，但方向心有余悸，他发誓自己短时间不再去看天空，结果刚回过神，就看到几只冰雕一样的螃蟹在看着他发呆。

  他也愣住了，“这是...冰雕？”他看到那螃蟹突然挥动了一下冰块獒钳，“我靠，你居然是活的。”他揉了揉眼睛。

  那几只螃蟹突然张开嘴，无数细碎的冰针就向着方向覆盖过来，方向愣了一下，然后怪叫一声转头就跑。

  他还没忘记现在风已经停止了，边跑还边拿出唯一的火箭降落伞火焰信号，向着斜上方就狠狠一拉引信。5秒后一声巨响传来，红黄色的光弹一下子飞上了近400米的高空，一个小伞哗的张开，红光便缓慢地降落下来。

  低矮的冰螃蟹在水里移动受阻，方向很快摆脱了它们，他又跑回信号弹正下方等待可能存在的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