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虽然对他和乔眉发生的事情不再多提,但围绕乔眉的话题却从没有少过。
虽然大家喜欢打趣八卦,但在说话的时候也还是非常有分寸。
最多不过说:老少配,一看那个女孩子就是冲着男人的钱去的。
有些同事就会作怪怼道:“谁叫你是八尺汉子,没有小姑娘那么娇嫩甜美,不然,你也可以勾引一下。”
也有同事凑趣说道:“那个男人也不差,除了岁数大些,也没有其他大毛病。
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而且外形还那么出众,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作为一个男人,看了都有些心动,更何况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每次这样议论八卦,那些同事就会打闹成一团,而旁边的韩越则会黯然神伤。
因为以他一个月加班加点的收入,还不及乔眉购买一个化妆包的钱,他养不起这个女人。
韩越以为乔眉和自己的交集会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而逐渐疏离开,他也会将心头的念想埋葬。
直到有个星期天,一个长相明艳夺目,气势傲人的女人找到小区处,气势汹汹的将乔眉暴打一顿。
直到那个男人回来,才消停下来。
从此,乔眉就此处于八卦的风暴中心。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大家不清楚。
只知道乔眉的男朋友随着那个明艳夺目,气势傲人的女人离开了。
同事们这才知道,乔眉插足了那个女人的婚姻。
还纷纷感慨乔眉的男朋友不惜福。
“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家里有这么一朵娇艳夺目的鲜花,还在外面做采花郎。”
有同事反驳道:“感慨什么不惜福,那只有我们打工人的想法罢了。
只要手里有钱,多养几个都不是问题,就是手段差了点,没有哄好正房。”
只有韩越注意到,那个女人出现表明身份后,乔眉平静无波的神色。
韩越没想去找乔眉,因为他在知道乔眉介入别人婚姻后,同样也心绪复杂。
他无法将记忆中温柔良善的人和眼前平静无波的女人对上号。
韩越虽然不想去找乔眉,却在巡逻之时,见到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小区池塘旁的休息椅上。
满脸青肿,手臂上还有斑斑血迹,乔眉只是神色平静的望着远方,没做任何收拾。
韩越看到这一幕,明明不想过去搭理她的,心头却窒息一般疼痛,还很生气乔眉的不自爱。
最终韩越没有抵挡住心头的难受,在巡逻完一圈后,向队长告了会儿假,前往药店买了药膏和消毒水。
来到池塘边,看着乔眉还坐在那里静静发呆,目视前方,眼神空洞得可怕。
韩越走过去沉默的给她上药。
乔眉有些惊讶,在上班的韩越居然会体贴的去买药来给自己上。
勉强笑着给韩越打招呼:“你都知道了?”
韩越看着乔眉强颜欢笑的模样,冷冷说道:“小区就这么大,想不知道很难,而且我耳朵也没聋。”
韩越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下,继续道:“还有,你别笑了,鼻青脸肿笑起来是真难看。”
乔眉听到这句话,空洞呆滞的眼神望着眼前男人,随时都是冷冰冰的模样。
她一直平静又压抑的情绪突然不想再忍耐,直接爆发出来,哭得不能自己。
“你以为我想笑吗?你知道我笑着有多累吗?”
韩越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你要是累,可以不笑。”
乔眉抬头望天,努力想将泪水收住,却发现是做无用功。
她一个没手艺没文凭的小姑娘,要供着妹妹上学,微薄的薪水又怎么可能支撑起两个人的开销。
她口无遮拦的指责着韩越:“你知道什么,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拿着微薄的工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那不是我的生活,那是你选择的逃避。”
韩越将祛瘀消肿止痛的药膏涂抹后,贴上纱布,然后抬头静静看着乔眉发疯,也不做任何辩解。
只是在乔眉对视上韩越那双犹如无垠深渊的眼睛时,她浑身一怔,自己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让自己感同身受的朋友。
她毫无理智的撒泼,犹如一个笑话般戛然而止。
乔眉挪了挪口舌,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你。”
乔眉从没有问过韩越的过去,韩越也没有好奇她的以前,彼此交流,只浅浅淡淡分享最近发生的事情。
韩越以前问过乔眉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
“我性格不活泼乐观,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和我打招呼?”
乔眉当时回道:“因为我想自私的汲取更多温暖。”
韩越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但他是个沉默之人,也不喜欢追根究底,所以对于乔眉的回答,他未再继续追问下去。
但他没想到,会在这池塘边找到答案。
韩越对于乔眉的道歉既没有说原谅,也没有再继续深究。
他只是将早已准备好的保温杯递过来,语调毫无波澜的说道:“天冷,喝点热水。”
乔眉看着韩越递过来的杯子,微微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沉默片刻,才缓缓接在手中。
今天的夜晚很暗,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出没,黑色的天幕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乔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突然有了倾诉的兴致。
“你知道吗?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有朋友,直到你出现,才发现这世界上悲凉的人不止我一个。”
乔眉的话韩越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因为他见过乔眉与人相处的状态。
温柔可亲,很受大家喜欢。
乔眉苦涩一笑,目光看向幽暗的池塘,缓缓解释道:
“在这世上,没谁会喜欢愁眉苦脸,一脸生无可恋的人。
而且只有我笑着,才觉得自己还活着,生活不是那么困难。”
在此时,韩越才真实感受到乔眉的世界和他一样,很荒芜。
乔眉紧紧抱着手中的保温杯,想汲取那一缕温暖。
她对韩越说道:“我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虽然勉强将书读到初中。
但我的父母亲人更多认为,女孩子读书无用,早晚要嫁给别人家的。
读书不仅耽搁农活,还要费钱出学费。
而我的父亲很喜欢在外面嫖赌,所以家庭很贫穷。
也幸好那个时候读书的学费不贵,我又勤快,会在山上采集草药送到集市去卖,有些余钱。
去求了村干部帮忙,然后就有妇联干部因为我不能去学校的事情,不厌其烦找上门来了解情况,并教育我的父母。
我父亲听得不耐烦,又不敢动粗手,担心得罪公家的人,只能开口让我去上学,只是学费要我自己去挣。
而我的母亲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非常重男轻女。
虽然生了我和妹妹两个女儿,却从不在意,她父亲曾经一度想将我们两姊妹卖了。
但我奶奶在世的时候看得紧,没让他们两口子得逞。
后来奶奶在去世的时候,又让村里人注意一下,就这样紧拖慢拖,我们姐妹也开始知事,晓得反抗,年龄大了,也没有人愿意接手了。
这样的生活虽然很辛苦,却也平顺,能喘一口气。
只是有些时候命运并不眷顾我们姐妹,在我上初三那年,父亲带回来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父亲吵嚷着要和母亲离婚,给那个女人名分。”
乔眉说到这里,满脸痛苦,又充满了恨意。
有些时候,她就在想,那个时候,每天被拳打脚踢的日子,自己与妹妹是怎么活下来的。
“父亲闹着要离婚的事情,对于一个以夫为天的女人而言,不亚于天要塌了下来。
我母亲自然受不住,但她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不管父亲如何说,她都坚持不离婚,哪怕那个女人登堂入室,两女侍候一个男人,她也能接受。
我们一家从曾经的风言风语沦为十里八乡天大的笑话。
往常父亲没有带女人回来居住,母亲虽然不喜欢我们两个女儿,起码打骂还有分寸,顶多是受些皮肉之苦。
但自从父亲带着另一个女人回家后,我们两姐妹的日子就陷入水深火热中。
那个女人挑刺,父母又动辄打骂,下手越来越没有分寸,身上青肿成了常态。
她们甚至有次将妹妹打得骨折,而我脏腑也受了伤。
若不是去求了村里干部帮忙报警,想必我们两姐妹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个时候我清楚的意识到,生活不能这样下去了,不然我们两姐妹连余生都将没有。
我们一出了医院,回去没呆几天,我就悄悄收拾行李,偷拿了他们的钱,带着妹妹偷跑出来。
我们偷跑出来,人生地不熟的,被骗是常事,不过对世事的历练见识也逐渐提高。
只是身上悄悄偷来的钱也用完了,我们两姐妹为了能活下去,只能靠捡垃圾为生。”
韩越知道那种滋味,他同样是初中辍学回家,同样是受不住父亲醉酒后的拳打脚踢,愤然出来闯荡社会的。
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能够活下去就是唯一的意义。
乔眉看着韩越平静问道:“这就是我们的童年,不过那个时候虽然居无定所,成为一个流浪人,但我还没有其他想法。
每日带着妹妹随波逐流,忙碌寻找能饱腹的食物,收集可以卖出去的垃圾。”
乔眉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目光中闪现着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