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几近是嘶吼状的陆明川。

  过了几天，警方公开了调查结果，孙玉麟母子系煤气中毒意外死亡。

  陆明川把新闻录下来、把相关的报纸剪裁下来，对着录像和文字报道反反复复地看了无数遍，直到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根据尸检的结果，确实没有疑点。小男孩臀部有两小块淤青、胳膊有几道指痕，也跟其父亲孙德福和两个舅舅的讲述对得上。

  孙德福几次都哭得要晕倒，断断续续讲述了他所知道的所有情况：

  孙玉麟想要养一条狗做宠物，孙德福觉得不妥，家里太忙了，又是做食品的成天跟吃的打交道，觉得养狗不卫生，身上会沾上很多细菌和狗毛，就不同意。结果孙玉麟就一直闹腾，前一天还顶嘴，自己没忍住就抓住他胳膊拿小棍子打了他屁股两下，还打的挺重的。

  他妈妈不忍心，就把孩子带到临近市里去散散心，也正好考察下当地的一些烘焙店的情况。昨天早上走的时候还说等晚上回来去老房子再收拾下一些有纪念的旧物，要是晚了就住下第二天再回来，谁知房子太久没人住，老式的液化气罐在又被使用后竟然漏气，让这对母子在睡梦中遭了难。

  警方看了几天前夫妻二人的短信记录，确实有提过要把老房子卖掉、还要收拾下旧物品的事情。而且来回的纸质车票的残留部分也都在苏雅的包里发现了，警方一一询问过当天往邻市发过车的售票员和司机，有一班车的司机和售票员证实确实有很像照片上的母子买过票坐过车。

  苏建文也证明大姐一早跟他通过电话，说要带孙玉麟出去一天，还嘱咐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因为二哥苏建明的电话关机了。警方核实过通话记录，时间对得上。

  苏建明说早上在辅导女儿弹琴，没注意到手机关机了。至于那通报警电话，之前也有人整一些恶作剧搞过他们，有的是对产品不满意的客户，有的人是竞争对手那边的，这次可能是巧合，他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警察在公共电话亭那边并未调查出有用的信息。

  孙德福多次扇自己的耳光，忏悔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儿子的要求，都是自己害死了她们母子，状似疯狂，令人唏嘘。

  小叔轻轻给昏睡中的陆明川盖好被子，满眼是心疼。电视还在放着新闻报道的录像，小叔看着孙德福痛哭的画面，禁不住浑身恶寒，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畜生不如的孙德福到底图什么要毁了这么好的家庭和家人。

  画面转到苏建明兄弟，他们面上也都是一副悲伤至极的表情，小叔脑海里浮现出陆明川所描述的场景，再对上这两张脸，就像是地狱逃出的厉鬼披了层人皮演戏，而下一秒就会撕裂皮囊、露出鬼面看向你！

  小叔开始气息沉重、浑身发虚冒汗，他急忙冲出房间、然后有些吃力地轻声关上门，方才低声喊道：“老纪，我的药！快！”

  这边小叔的身子刚稳定下来，那边陆明川又半夜发起了高烧。

  小叔倒是不慌乱，毕竟久病成医，他自己基本可以轻松处理这种常规小病。可饶是他这样的个中熟手，也是忙活了好一阵子，才让陆明川的体温慢慢降下去，天亮的时候才恢复正常。

  “那个叫吴波的律师嘴太紧了，没跟警察说任何有疑点的消息。咱们的人目前也套不出话，怕是要过一阵子了。据说他这个人还是比较正的，估计是真被吓到了，不确定有没有受到威胁，可能想先保命，咱们若逼得太紧可能会被怀疑。”小叔道。

  “小叔，我一定要那些凶手下地狱！”陆明川哑着嗓子说道。

  “我支持把真正的罪犯绳之以法。”小叔点点头，“小川，小叔会想办法找到证据的。”

  陆明川抬头看着小叔，眼里出现了一丝亮光：“小叔，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能先告诉我吗？”

  “呃……我、咳咳，明天我带你回家去找老爷子。”小叔颇有些抱歉地说道，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陆明川秒懂，立刻乖巧点头：“谢谢小叔。”

  小叔：……，唉，小川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相信自己没本事了，到底在他人眼里自己是有多挫啊。

  在医院输液的老爷子听完后急剧咳嗽了好几声，闭上眼睛重重地喘息着，老太太见状便摸了摸陆明川的头说道：“川儿，你爷爷病了这些天，身体还没恢复，需要休息，你跟你小叔先回家也歇一会儿，晚些时候再说。”

  “爷爷，求你了。”陆明川直直地望着老爷子，眼眶通红。

  老爷子依旧没睁眼理会，陆明川又拉着老太太的手求道：“奶奶，求你们了，帮帮我朋友吧。他真的是被杀的。”

  “明川！咳咳，”老爷子开口道，“谨言慎行！爷爷相信你看到的，可是你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你小叔安排过去的人竟都没用上劲儿，这里面的水就摸不得了。”

  老爷子又咳嗽了好几声，小叔赶紧给他递上水杯。

  老太太则给他顺了顺胸口说道：“川儿还是孩子，你慢点说别着急，他听得懂，聪明着呢。”

  “小川，咱们家的关系也很难深入到景城，这个地方看起来是个不大的县级市，但关系非常错综复杂，省里的人都伸不进手去，很有些邪性。”

  老爷子看见陆明川红肿的眼眶终是不忍心，便缓和了口气：“你想动用咱们家族的力量去出头管这个事吗？用什么立场去管？警察都没查出来的事情，都基本已经定案的事情，你想去推翻、还想查出来什么，你想过会带来的后果吗？咱们家现在正处在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的关键时期，若不明情况惹了不该惹的人，会给我们自己带来灾殃的。”

  “小川你是重情义的好孩子，那孩子之前帮助过你，你感恩，这点很好，但是事已至此，你要为自己家里这些人考虑、要为这些指着陆家养家糊口的员工考虑，你将来是要扛起陆家未来重担的，凡事要懂得慎重、要思虑周全！”

  “你要记住，如果你不知道暗处有几头狼、什么地位的狼，就不要先暴露自己，好好观察，壮大自己的本事。如果不能一击致死、灭它族群，就不要让它们发现你。无论在什么时候，你自己的手上必须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