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乡大院,张书记直接来到了我的办公室,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我的办公椅子上。这就是一把手的权威,这个乡大院里,张书记想坐那里就坐那里。
张书记笑着说道:今天是真的高兴呀,朝阳,咱们用高春梅当企管站站长,这路子是对了的。我给张叔掏了烟,摸出了火柴,划了一根。
张叔拍了拍我的手,那纱布缠在手上十分的扎眼。张叔看了看我手中的火柴,说道:“咋,炮换鸟枪了,你的煤油打火机那?”
我翻了翻兜,说道:“丢了第三个了,这晓阳不让抽烟,也不给我买火机了”!
张叔感叹地说道:“不买好,不买还少抽点。这高春梅和晓阳都是厉害人物啊,都知道抓问题的关键。现在看来,一切事情的成功,归根结底是用人的成功。把一个人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会事半功倍,把一个人放到不合适的位置上会事倍功半。你小子给咱老张记住,领导最为关键的能力不是会办事,而是在于会用人。如果我这个一把手整天忙得像个狗撵的一样,那不用看,带的肯定都是一帮子的虾兵蟹将。只有大家都动起来,这才能提高效率呀。小子,你要记住,先学用人”!
我说道:“张叔,您别开玩笑了,我这现在都感觉到压力很大”!
张书记说道:“有压力,谁没压力,大家要是都没压力,这革命工作还咋干,我看这压力就是社会进步的动力。我告诉你,我现在在想干一件大事,那就是成立咱安平的建筑公司”。
建筑公司?张叔,咋会用这个考虑,这搞建筑公司咱俩可都是外行。
张叔抽了一口烟,笑着说道:“咋,酿酒你是内行?这刚才的话白说了,关键在用人,咱这要找到一个孙向东那样的人管技术,这建筑公司就搞得起来。我给你算算,以后大家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这盖房的需求会越来越大,现在乡里的泥瓦匠盖个猪圈羊圈的行,但是盖房子盖工厂可还差点意思。但是现在谈市场经济,我看这市场就在那里摆着,现在就是跑得快的吃肉,跑得慢的喝汤。小子,我问你,你从这地毯技术里悟出来什么没有”。
地毯技术?张叔这样说我想张叔这个想法肯定和地毯技术有关,地毯推广中不会技术的农村妇女,为了挣钱养家可以学织地毯,张叔的意思是不是让富余劳动力学盖房子。我说道:张叔,您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找几个懂建筑的老师傅,然后让他们去带着闲散的劳力去学盖红砖房子和厂房?
张叔抽了几口烟,又满意地笑着说道:“理论加上实践才可以出真知,我看了这次要分来的大学生名单,有七八个,报到之后全部都任命成乡镇企业的副总。咱也学着韩羽公司,也都给他们印上名片,每个人给他们每人做一身新衣裳,让他们给咱去市场里捞金去”!
我挪了挪凳子,方便拿桌子上的搪瓷缸子,说道:“张书记,一张名片一张纸,一身西装大胆使,这不又是空手套白狼”?
张叔一脸坏笑地说道:“人家这有专门的称呼,叫做皮包公司,但我看我们先干皮包公司。等着上了道,咱们就把这安平建筑公司做成正儿八经的企业”!
和张叔闲聊到了下班,直到晓阳来接我,晓阳与张叔打了招呼,张叔看到了晓阳,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笑着说道:“大侄女,你们这柳集的地毯上机量全乡第一,这次老杜你们是扬眉吐气了,我看这地毯乡的两万块钱奖励你们是十拿九稳了。”
晓阳抿嘴笑着说道:“还不是张叔全力支持,我们柳集才逮着这么个机会,我看我们柳集要给张叔送个地毯,就铺在咱张叔的办公室里”!
张叔说道:“必须是老杜亲自给咱织的,这踩起来才踏实。顺便,你回去给老杜说,咱这有个大项目,还差个两万块钱,看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入个股?”
晓阳听到是大项目,不知道张叔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又有了什么大主意:“晓阳说,什么大项目,要两万块钱?”
张叔说道:“这不是到处都在找建筑工人,我们刚才开会研究了,安平打算成立一家建筑公司,现在事情筹备得差不多了,就是还差个几万块钱,你们回去商量,如果合适,等着你们地毯乡两万元钱到了账,就赶紧到我们这来入伙,晓阳,回去告诉你们老杜,五十多的大老爷们就别学人家小姑娘织地毯了,丢不丢人,跟着咱老张吃香的喝辣的当建筑公司的老板多好呀!朝阳,具体你给晓阳描绘一下咱们安平建筑总公司的美好前景”。
说完,张叔端着他那掉了漆的搪瓷缸子,哼唱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小调,慢悠悠地就走了,那背影如同世外高人一般,空手套白狼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晓阳看着我认真地问道:“安平建筑总公司是咋回事?”
我把自己的水缸子递给了晓阳,说道:你知道空手套白狼吗?……
我介绍完,晓阳听得认真,说道:“这确实是空手套白狼,我们好不容易争个第一,这钱还没到手,就被张叔惦记上了,安平流氓名不虚传啊。但是我觉得这事可以干!”
我忙把手放在晓阳的额头上,说道:“没发热怎么也烧傻了,你都知道这是套还往里面钻,这只是张叔和我吹牛的话,就是真的要干,你们可以自己干”。
晓阳瞥了我一眼,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张叔分析得有道理,这事我觉得可以干,但这事在我们柳集干不成,这种事必须张叔这种“老流氓”才干得成。老杜为人太过实在了,我们柳集最多就是给你们当当伪军”!
晓阳放下了杯子,看了我一眼,挥着拳头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骂了句“安平的都是流氓”。
我们没有回县城,而是直接回了李举人庄,晓阳开展车,我摸出了烟,自从大哥离开后,我的烟也就没有断过,只是这煤油打火机,早就不知道被谁给“顺”走了。窗户开着,划了两根,火柴一下就被风吹灭了。
晓阳,这打火机是不是要给我买一个了,你看这火柴不方便。
晓阳说道:“不买了,不买你还能少抽几支,倒不是因为钱,你现在在安平怎么说也是三把手了,在乡里也就是张叔需要你主动去点烟,其他人都要给你点烟。”
我说道:“那人家不说咱摆谱?”
晓阳眼睛看着前方,说道:“摆谱那是看和谁,到了老家你再大也得把尾巴夹起来,到了外面你该摆的谱还是要摆起来,别让谁都觉得你是一个软柿子,和蔼可亲要分对象。”
我思索着晓阳说的话,在阿姨和邓叔叔、李叔、张叔这些人的面前,我俩都算是学生,但是我俩独处的时候,晓阳懂得总比我多,说的道理也很深刻。
这次回家,还是开导恩阳,舒阳读高三,恩阳读初三,但在事发之前,初三已经考完了试,但恩阳并没有被中专录取,加上大哥的事,让恩阳也是一直从不出来。那个时候是先中专中师录取,然后才是县一中和其他高中录取。当年考上中专三年后直接分配工作,但是中专的录取率实在是太低了,我们乡中一年也就几个学生可以考上中专中师。当年晓阳能够考上中专,因为上了中专而没有去上大学,那个成绩从现在来看,多多少少有些可惜。
若不是我们几个都在,父母是饭都不想吃,更不会做,倒是大嫂憋着一股气,逼迫自己走了出来。但大嫂也是打碎牙往肚里咽,事到如今,大嫂一直没有奶水,小岂同还是被几个村里的大嫂轮流照顾,甚至晚上的时候,也不送回来。
我和晓阳,买了些桔子汁和饼干,带了些饮料和鸡蛋,到几个嫂子家致谢,大家对待岂同是视如己出,大家都不再愿意触碰大哥的话题,而是都说着岂同这孩子的肯吃肯睡也肯长。
吃饭的时候,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从失去至亲的悲痛之中走出来,只有靠时间。晓阳开导恩阳说道:“没有被中专录取,说不定还是好事情,就像舒阳在县一中读书也不错,可以上大学。”
恩阳说道:“三嫂,你是不是大学毕业”!
晓阳说道:“我倒是想上大学,就是因为上了中专,就没有上高中,别人才考上大学,三嫂就已经分配工作了。现在看来,还是上大学好,恩阳,你就去读一中行不行。”
恩阳低着头吃着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嫂,我的分只能上普通高中,还上不了县一中”。
晓阳说道:“这个没事,三嫂给你想办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