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张叔,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晓阳吧。
张叔习惯性地摘下了眼镜,道:“崔浩是以前的委办主任,是钟书记最信任的人,如今到了地区,也是钟书记一手举荐的。现在正对钟书记和你邓大爷进行考察谈话,现在有一些新的情况,地区有同志反映,他俩不重视计生工作,这个时候如果晓阳把崔浩的堂弟收拾了,是不利于大局和团结的。”
不是吧,张叔,钟书记和邓叔叔还被人反映了?
你以为就这么风平浪静啊。
他俩挡了谁的路?
张叔低了头,压低声音道:“你知道钟毅和你邓大爷是什么职务吗?”
五花八门,都不靠谱。
张叔道:“打死不能说,现在县里就常委班子的人知道,钟毅是地委书记考察对象,你邓大爷是副专员考察对象。道方同志回去之后,把地区的情况和自身的考虑带了回去,怀义同志考虑,要让熟悉情况的人来推动工作。”
那齐专员?
原地不动。
我惊叹道,这,这,这钟书记进步也太快了吧。
张叔伸手,端了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道:“省里有魄力啊,知道钟书记过不了这个坎,一辈子也就副职退休了,这是开了先河啊。你小子转眼就是副专员的女婿了。你说这个时候,是不是稳定大于一切。至于什么摩托车,营业执照,我都和老李商量了,先把姓崔的关上几天,长长记性,出来之后,该赔偿的赔偿,把姓崔的撵出城关镇,换个地方就是了,这也是崔主任的意见,给他堂弟留碗饭。”
他给钟书记打的电话?
这种事,哪里有必要惊动钟书记和你邓大爷,你张叔这事还处理不下来,还干个啥委办主任。朝阳,县城就是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也别气不过,你看西游记,那他娘的孙悟空这么厉害,有背景的妖怪,他的棍子就不敢打下去。唐长老到了咱这里,也得主动提一杯,倒上几杯酒,不然他那通关文牒就不好使,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人情世故啊,这就是现实啊。
我点了点头,说道:“张叔,晓阳的工作我去做,你说的落实基本政策的事,问题大不大。”
这事不好说呀,喊去解释情况。
下午,钟毅、邓牧为、张庆合一同到了地委大院,三人下了车,邓牧为又拉了一把钟毅,道:“老钟,这个时候要是说不清楚,咱们就舍车保帅,我还有时间,你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暖阳下的阳光洒在这座办公大楼上,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惬意,张庆合手里提着公文包。钟毅抬头眯眼看了看蔚蓝天空,又望了望办公楼。而窗户的背后,也有一双眼睛在望着楼下的两人。一票否决,我看你们怎么跳。
钟毅拍了拍邓牧为的肩膀,俩人肩并肩,走向了办公楼。
张叔听着那句舍车保帅,不由得在想,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高了。一个是格局太高,第二个则是成本太高。
晚上到了家,邓叔叔并未回来,我先接了晓阳,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给晓阳说明情况,张叔的话语重心长。
晓阳听后,道:“朝阳,我在乎的除了崔副所长打了大嫂之外,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这样的干部,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负责城关镇工商执照的审批人,这对城关镇以后的发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这个崔副所长必须走,我想把他交到纪委,是因为这种人的所作所为理应受到处理。既然张叔这么说了,我也不坚持送到纪委了,但是崔副所长绝对不能留在城关镇。朝阳,城关镇的工商所可是管着城关镇和工业园区两个地方,这样的害群之马,我真的觉得崔主任理应划清界限,大义灭亲”。说着还用手比画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晓阳说起划清界限,我忙想起了向涛的事,晓阳听后忙喊道,刹车刹车。我马上停了。
晓阳拿起我的手,又看了看我的脸,松了一口气道:“你这是什么堂弟呀,这不是持刀伤人吗?幸亏没受伤。当时你就该把他抓住,让他长点教训。”
那时候他慌不择路,我心里也想着,这向涛我不能抓。
又是妇人之仁,我看向凤和向波还是明事理,你摊上向涛这种亲戚也是难啊,他知道是你还动了刀,坚决不能原谅。还有,你马上要当爸爸了,可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我捏了捏晓阳的脸蛋,正准备说话,突然一人冒头,哐哐哐砸了三下玻璃,吓得我俩一哆嗦,一个大爷赶着驴车,大声呵斥道:“你俩没事停路上在这捏脸玩,不能回家捏去啊,我这牲口都看不过去了,停在这都不走了”。
晓阳的脸马上红了,看了看前边,道,让你靠边停车靠边停车,你咋停在路中间。
到了家,大嫂阿姨已经做了饭。厨房里,就把这事的处理方式给阿姨和大嫂说了,阿姨叹了口气,也没说啥。倒是听到向涛动了刀,不由得一惊。
晓阳补充道,明明朝阳可以把他直接抓了,还是手一抬,把人放了。
阿姨把馒头放在桌子上,大家落了座,阿姨才道:“这孩子怎么敢动刀,这是学坏了。但是我看,朝阳把人放了是对的,这人是该抓,但是不该朝阳抓,如果朝阳抓了,你们之前所做的缓解两家关系的努力也会失去意义。但是既然抓到了一个,也就是抓到了一窝,老李说得对啊,朝阳做得也对,劝他自首。但是我想,自首的路是走不通的,倒不是政策上不允许,而是他既然敢动刀,就不是一个向波能用嘴让他放下心结的。”
大嫂道:“阿姨,向波这孩子虽然淘气了些,但本质上我觉得是个好孩子,也知道和家里人近,前两年我刚嫁过来,和人打架的时候,他才多大,十三四岁就知道帮忙。只是现在跟着二婶,又加上什么师傅,学偏激了”。
阿姨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还是那句话,孩子嘛,难免犯错,这个孩子,你们要拉一把”。
妈,咋拉嘛,都朝自己的兄弟动起了刀。
越是这样越要拉,我看这样,你们看他自不自首,如果自首也未满十八,问题不严重,如果不自首,我看你们就和老李说,让他走戴罪立功这条路。
晓阳道,咋走
他哥哥向波不是知道他们的窝点在哪里吗,剩下的还用我教吗?
晓阳摸了摸肚子,道:“这确实是条路,朝阳,你就这样给李叔说去办吧”。
我虽然是满脑子的不明所以,还是点了头说道:“好,明天一早我就办”。
到了家,我问晓阳,阿姨说的戴罪立功是啥意思?
晓阳瞪着眼看着我,道:“领导,真的假的呀,这点你都想不通,这还不是直接端了他们窝点,就说是李向涛举报的。”
听完了,我猛地拍了一下脑子,道:“哎呀,我咋就没想到。哎,不对,万一不是老窝怎么办?”
那也简单,只要找到了人,你就算他自首,你要快,现在扣了车,找人很快,再说你们要是抓的那个人,如果提前交代了,被你们安平派出所的人抓了,这条路也就堵死了。一个不满十八的孩子,李叔他们办法多得很。但前提你要先找到人。
第二天一早,我和晓阳就去了汽车联营公司,正如阿姨所料,向波找到了人,但向涛不愿意跟着回来,更不愿自首,那个什么师傅,还带着向涛去了另外一个师叔家里。
在那里,知不知道?
向波犹犹豫豫,并不愿意说,晓阳道:“向波,别犹豫了,这就是救向涛的唯一方法。”
向波拿了纸笔,写下了地址,竟然在滩区的一个村子里。
我和晓阳忙出了宿舍,向波道:“三哥三嫂,你们小心,他们有砍刀”。
我和晓阳点了点头,直奔县公安局,好在李叔在公安局,听我和晓阳说完情况,李叔起身端了口茶,道:“走,拿人去”。
晓阳道:“他们有刀,你们可得小心”。
李叔笑了笑,那手比了一个开枪的姿势,随即打了电话给滩区乡派出所。挂断电话道:“都安排好了,晓阳回去上班,朝阳给我去抓人”。下楼的时候,拍了拍刑警队的门,道:“带上家伙,快,干活”。
一行三辆便车,七八个人沿着两高路走了一段,又转入黄河大堤,晃晃悠悠一个半小时,才来到了目的地的村子。
冬小麦已经冒芽,昨天降温,庄稼地里还有一层薄霜。
滩区派出所的几人已经穿了便衣,大家裹着军大衣,骑着摩托车正在等待,汇合之后,带队的张所长道:“李局,人都盯住了,几个人正在家里耍大刀那”。
一行人就朝着目标进发,李叔一脸的淡定,后面车上的几人早已经摩拳擦掌,对付小偷小摸,出动了刑警队,多少有些大材小用。王守谦坐在副驾驶,掏出了家伙,擦了擦,又放进了包里。
到了胡同口,大家也就下了车,一行人十二三个就靠了上去,我跟在最后,到了一户家门口,就听到了里面嘻嘻哈哈的声音。
一人上前敲门,道:“满书,满书在家不,看门,我是你二哥”。
看来还是找了村里的村长带路。那边应了一声,道:“二哥来了,去开门”。
李叔背着手就在后面看着,王守谦伸出手,做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战术动作,那意思我也看懂了,准备拿人。
听到了木门上门闩打开的声音,门一开,王守谦一挥手埋伏在门旁的几人鱼贯而入,不许动不许动,老实点。派出所的。
我和李叔也忙进去了。
就看到里面五六个人正拿着刀枪剑棍的练着武术。一时之间,对方的人被这突发情况
都吓得呆住了。
顷刻间,我就看到了向涛手里拿着一根长棍,不知谁喊了一声,跟他们拼了,这几人就拿着家伙要往前冲。
王守谦也不慌张,直接从手包里掏出了家伙,对着中间的人一指。中间的汉子年龄稍大,坐在凳子上,看着王守谦掏出了家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乞喊道:“政府,政府、我错了,我错了”。
向涛还是有脾气,大喊一声,李朝阳,我……
王守谦走向前,并不客气,正反两个耳光,啪、啪,我看着都有些心疼,向涛,打哭了……
就这样结束了战斗。
人直接带回了滩区派出所,刑大的人亲自审问,李叔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我回了县城。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被通知开会,地区组织部部长于伟正亲自出席,但是于伟正并未坐在中间,中间坐着一位颇为儒雅的中年干部。
同志们,现在开会,根据安排,我们今天召开会议,按照有关规定和相关程序,主要是推选一名地厅级正职干部。下面我首先介绍考察组,他们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三处处长……
听到地厅级正职人选,下面一下就炸了锅,而我心中疑惑,只有一个名额?邓叔叔,地区副专员怎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