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主在崔府用完了午膳,动身打道回府。崔景钰将公主们的车驾送出了坊门后,并未返家,而是朝平康坊而去。
他在平康坊一处僻静清幽的院落门口下了马。门房认得他,急忙带着奴仆迎出来,牵了马,引着他朝里去。
院中景色精致考究,崔景钰却无意欣赏。到了走廊尽头,一名俏丽的婢子拉开门,请崔景钰进去。婢女目光脉脉含情,崔景钰视若无睹,抬脚迈进屋中。
“如何?”李隆基握着白玉瓷的酒杯,自窗边转过身来,俊朗的面容带着一点微醺之意。
崔景钰从容落座,“无事,就是安乐公主也跟着来了。”
李隆基噗地笑,“她没把你怎么着吧?等等,你这手怎么了……哈哈,你不会是……”
“别提这事了行吗?”
李隆基笑得把酒都泼洒了出来,“你也真是的,何必这么倔强呢?便是从了又如何?她主动送过来的,不享用,白不享用?我们又不会因此责怪你。裹儿艳名远播、素来风流……”
崔景钰慢条斯理地斟酒,“宜国公主今日表现,似有同崔家言和之意。看样子,她还是在为上洛王打点。”
李隆基讪讪笑了笑,“她这个人,其实十分念旧。纵使上洛王从没疼爱过她,她却依旧尊敬爱戴他。”
崔景钰很有几分不以为然地抽了抽嘴角,“她回来有月余了,你还在避着她?”
李隆基注视着酒杯,苦笑道:“不是避而不见,只是不知道见了该怎么办。昔日情人,今日的堂妹。不论以什么身份同她重逢,都别扭得很。”
“郡王素来风流不羁,却是栽在她的手上。”崔景钰啧啧,“你姬妾红颜这么多,算起来,还是宜国公主最懂你的心思。”
“如你所说,她都是我堂妹了。过去的事,如烟云消散了吧。”李隆基道,“我和她当初,也是年少冲动。若当初真的将她纳进了府,她如今也不过一个宠妾。哪里比得过现在,做个尊荣华贵的公主,受人敬仰。不说她了,那两个小娘子在府上如何?那曹氏真是曹永璋之女?”
“八成是。”崔景钰有些烦躁地皱眉,“此女戒心深重,而且非常有主见,特立独行,很不好掌控。郡王真觉得她合适?”
“曹永璋的冤屈至今还没洗净,我想若她是这样的性格,定是很不服气,想要报仇的。”李隆基道,“温顺的女子到处都是,她那样果敢精明的,却是万里挑一。若能得她效劳,我们就会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万事有利有弊。”崔景钰沉思道,“当初曹永璋是想拥立相王为太子。事发后,相王也并未维护他的。”
“你是怕曹氏因此也对父亲心生怨怼?”李隆基微微点头,“不如这样。若有机会,我想再见她一面,当面说服她。若是能化解长辈的恩怨,再得她效忠,可不皆大欢喜?”
“我尽力而为吧。”崔景钰捏了捏眉心,“我同她在沙鸣就闹过几次不愉快。她好似一只没有被驯化的野兽,对我充满警惕。”
“让她信任你嘛。”李隆基拍他的肩,“名满京城的明玉公子崔景钰,怎么会连那么一个田舍间来的小娘子都搞不定?”
“她可不是寻常田舍娘。”崔景钰忿忿,“曹家到底也是当地望族。我打听来的,曹永璋只得她一女,视若掌珠,驻军在外也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她看样子也是当男儿养大的。”
李隆基不以为然,“这等铁娘子我也遇到过,刀子嘴豆腐心。只要男人死缠烂打,用不了多久都会心软屈服,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这话能这么用?”崔景钰啼笑皆非。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李隆基自信满满,“曹氏又是个美人胚子,你不如趁此机会收了。”
“我已定了亲了。”崔景钰道。
“定亲又如何?孔家女郎远在山东,你又要守舅父的孝。若不趁着成亲前光明正大地寻些乐子,难道要等着成亲后偷情么?”
崔景钰起身,“我先告辞了……”
“等等唉!”李隆基笑嘻嘻地拉住他,“这么一句玩笑话你都受不了,那你和裹儿恋奸情热,是怎么做出来的?”
崔景钰再度朝门口走。
“好好!我不说了!”李隆基大笑,“你这人,白生了一副惊艳面孔,实则真真无趣,半点不解风情。”
崔景钰不以为然,“天下佳人何其多,我不贪心,只取一人。只要那人同我心心相印、情投意合,我们两人一生挚爱,便无所求了。”
“又是这套!”李隆基讥笑,“你就确定你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妻,能是你的一生挚爱?”
崔景钰迟疑片刻,道:“我们要相伴一生,感情总会培养出来的。”
李隆基哈哈大笑,“你这话,一听就知是从未在情场上厮杀过的人说出来的。就连我同郡王妃成亲十来年,也不过是世俗夫妻。一生挚爱这等事,是无关时间长短的。你若爱她,你自然会早早就明白过来,用不着花费那么多时间去思考琢磨。”
崔景钰淡淡笑,并没怎么将李隆基的话放在心上。
李隆基风流多情,喜新厌旧。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情爱论,听着总有些不靠谱。
“如今我也无名声可言。韦家到处宣扬造谣,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我为了自保,背弃了娘舅家。家母至今不肯见我。”
李隆基同情,“你也要往好处想。老天给你这么多考验,必将有大任降于你。你若是能挺过这一关,将来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