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退两难。环顾四周,将他房中看了个大概,陈设并不复杂。
见他睡得正酣,信步走到窗前,依次推开窗棂。一阵清风拂过,将房中的酒气吹散大半。既来之则安之。我又将他散落的酒壶拾起,放在桌上。难免叮当作响。
“出去。”细碎的声音好似吵醒了他,他翻了个身,语气不善,甚至砸了枕头过来。露出背上斑驳的血迹。
我暗自叹气,并不急着与他理论,捡起他的枕头正要还回去,就被他连人带枕一把拽进床榻。
“让你出去,听不懂吗?”何正武的脸上是我从没有见过的阴戾,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开,眉心紧紧地拧在一起,贴着我的耳畔喝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怒气让他因宿醉而苍白的脸上升起一丝红晕,随即又流露出痛苦之色,“滚出去!!”
我怕他醒来尴尬,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却又被他扣住手腕,“今儿换了新花样了?凭你们也要学她蒙面?”他半眯着眼,难掩疲倦。
我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压低了声音道:“放开。”
“你不就是为了这样来的吗?”何正武借着酒劲,力大无比,随手一扯便将我揽在了他的怀里,“不得不说,你是最像她的一个。你若愿意一辈子不揭开这面纱,我便赎了你,养在府中如何?”他语气轻挑,仿佛像是换了个人。
荒谬!我瞪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何老夫人会病急乱投医。我恐怕是她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你的眼睛很像她。”何正武箍着我的腰身,打量我的眼神里充满复杂难明的情绪,温热的指尖划过我的眼睫,“你若不愿意,那就将你眼珠子挖了留下。”他神情认真,说得那般随意,好似一个不近人情的大魔头。
我忍无可忍,不论他此时是真是假,都让我无法接受。愤怒地想要挣脱他,“何正武!你疯了不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是我的声音唤醒了他一丝神志,何正武明显地怔愣了一瞬,目光扫过房内,像是确认了一番,才又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所以呢?所以她们叫你来说什么?我眼下有点舍不得杀你,不如让你说完再死……”
近在咫尺。我被他压得喘不上气来,对现下的情景始料未及,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酸涩:“何正武,你到底要做什么……”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划过。我凝视着他,将他的慌乱看进眼底。
“你是谁?”他小心翼翼地抹去我眼角的泪痕,仍是有些不信,“你不要以为……”
可他怎会认不出我。他眼中的愧疚已然出卖了他。
我轻而易举将他推开,立于床尾:“几日不见,竟不知将军堕落成这样?”
何正武怔怔地望着我,眼中带着几分局促:“你、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他手忙脚乱地理了理前襟,有些尴尬地说道,“要不……”
“不必,我并非来此叙旧。”我直视着他,他的脸庞因为宿醉显得憔悴颓废,全无印象里的意气风发风流倜傥,莫说家人为之痛心,就连我也不忍多看,语气愈发决绝:“我想我与将军先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将军如今这般优柔寡断、颓靡不振,只会令我对你更加失望。
郊外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将军视而不见、逃避责任,将家国情怀、男儿担当放在哪里?你借酒消愁、装模作样挟持家人,是要置我于何地?你如此这般念念不忘,是真心为我还是因曾经的不公耿耿于怀心有不甘呢?”
何正武站在我面前,双拳攥得发白,急切地辩解:“你若得到幸福,我绝不会打扰你。”他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与挣扎,“你别听他们胡说。都是逢场作戏罢了,我从未将那些人放在眼里。是我不好,考虑不周,该先与你商量。我原想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再告诉你……我后悔当年没有坚持,也许你就不必遭受这些磋磨。可这与我想要与你有个未来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你舒心一些。”说着,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一些,试图来牵我的手。
我默默退后半步,躲开他的触碰,冷漠道:“前尘往事不必再提。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将军一片痴心令我动容,可我待将军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也从未想要将军为我铺垫后路。请将军莫要再执着,叫我难堪。”
话音落下,何正武闻言浑身一震,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而后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再睁开时,他垂着眼帘,语气决绝:“是我唐突。往后,不会再纠缠姜姑娘。望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