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望着眼前人,她身着一袭绛紫色织金宫装,衣上每一朵花,每一针都需得绣娘反复斟酌,阳光下才能显出如此细腻的光泽。
宫宴在即,她的指甲上涂着精致的丹蔻,举手投足间,端庄娴雅仪态万千。
此刻她却坐在这里,不厌其烦地剥着松子,仿佛只想与我闲话家常。
即便预感她定是要我做些难以应承的事,但做生意,没有别人还未张口,就急着拒绝的。
更何况,她是青萸的亲姨。
吴妃笑了笑,对我的沉默算得满意,一边继续剥着松子,一边说道:“天机阁里的东西,你已拿到了吧?你就没有想过,一个商会,为何会需要权印?这天下,商人多如牛毛,岂会只有一个商会?为何只有这个,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我当然追寻过那方权印的由来,可是始终没有人能说得明白。只知道这方权印埋藏多年,未有启用。当年跟随商会的人,或老去、或亡故,还有一些家族已经没落。如今回归商会的大商,多是他们的子孙后辈,听从祖训而来。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只知道这是该做的。
如今能够重新凝聚在一起,更多是因为相信团结的力量,和共同的利益。
吴妃默读我的眼神,将剥好的松子放做一堆,继续说道:“这方权印,并非私印,上面没有任何姓氏,因为,它是官印。它是前朝,或许更久以前留下的,皇商官印。它的力量来自于世世代代的积累,约定俗成的契约。掌握它,便等于成为商人的首领,无冕之王。
我们吴家,并不是第一个掌印的世家。但每一个掌印的世家,几乎都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明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会有人按捺不住去打开它。这很可笑,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仔细打量我的表情,“所以她将钥匙给你,让你自己选择。你可以用,可以不用。你若走上绝路,用它绝处逢生,是你的本事。你若用不着,放它10年,20年,也无所谓,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久而久之,被人遗忘,也很好。”
她的语速很快,似是早已在心中排练过千百遍,“那时我以为,你没有胆量去做这件事。在医馆里,做你的小大夫。凭你郊外的农庄,积攒些收入。你比大多数女子都能过得好。商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言及此,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让我刮目相看。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偏要行一条更难的路,但你确实做到了。你不仅成了一个女商人,开酒坊,做客栈;你甚至还模仿商会,做了一个不错的医会。你很了不起,就像一只温顺的兔子,慢慢长成了一只狡猾的狐狸。你很聪明也很勇敢,比我与姐姐都勇敢。毕竟,我们两个,都选择了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