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浴室,里边除了落在洗手台上的吹风机,搭在毛巾杆上的牛仔衬衣,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去哪里了?衣服也不要就走了?
也好,省得周逾真的在房间过夜。让他睡地板,不忍心。自己睡地板,更不开心。
关键是服务员不会准许单人间里塞两个成年人。当众拿身份证去开房,遇到心怀不轨的熟人,他的脸往哪里搁?今后还要不要混圈子了?
大活人招呼不打就在她眼皮底下消失。要说灵异事件,这大概也算得一桩。柳小妙抬手抚了抚心口,疲惫地趴到桌前的椅子上。
空气有些闷。短袖衫浸湿了汗水,发黏。她腾地站起,随手脱了T恤,和没来得及整理的物品一齐抱进了浴室。
拿起花洒,调了个不冷也不热的水温。套了浴帽,闭上眼,拧开沐浴露在皮肤上打圈。洗澡的好处是让人暂时放下一天的疲劳和烦恼,在自己独立的世界里喘喘气。
蔡美芳在电话里从来只关心两件“大事”:要么就问女儿每个月挣多少,要么就催女儿早点回家相亲嫁人。
今晚是近两个月来母女间的第三次通话。柳小妙高高兴兴地讲起入职转正后薪水涨了,干得好有希望分到宿舍,能存下更多的钱。
报喜不报忧。职场的挫折,房东半夜驱赶的委屈,一个字都不提。可女儿的乖巧懂事不但没换来母亲的谅解,反而激起了更大的不满。
“我们厂长的儿子哪点配不上你?车子,房子都现成的。还能在市里买学区房!”
“你以为自己很有优势?这年头大学生满地都是。我见了几个从大城市回来相亲的老姑娘,没有不为年轻时的冲动后悔的。”
“哼,还有四个多月过年。要是你不肯认错,答应与人家见面,干脆就别回来,省得邻居们背后说闲话,看笑话!”
轰炸式的催婚,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母亲的愚昧,小镇的偏见,每一样都能把她压出眼泪来。
柳小妙草草地淋了几分钟,擦了擦水珠,刚套上睡裙就听到嗡嗡震动的声音。
老妈又来催命了?
她无奈地走到床头,手机摆放得好好的。屏幕是省电模式,一片风平浪静。
然而恼人的振动声隔了一分钟又响起。柳小妙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四下张望。阳台上传来的!
她急急地跑过去,撩起遮光帘,一把拉开玻璃门。
一个身影背对着她侧躺在地上,长腿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身上的白衣服一眼就能辨认出是谁。
“周逾,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小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拍了好几下,睡着的人才慵懒地嗯了一声。
“起来,阳台上蚊子多,看你的胳膊都叮了个小红包了。再不起来,脸上也叮。”
她凑在耳边吓他。他依旧不动。不知是真困了,还是喝醉了。
凉风吹来,有点冷。柳小妙顾不得自己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裙,双手扶住周逾的肩膀,强行把他翻了个身。
“嗡嗡!”来电又响。她循着声音,顺势举起双手,把他的腿抬起来。手机终于现身。原来是被周逾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脚底下。
“咦?许主任?!”柳小妙好奇地盯着屏幕。不料周逾“啪”的一脚又踏了上来。这个人估计是他的领导吧?连领导都敢踩,真狂!
转念一想,这领导得多不受待见。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周逾,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连领导的来电都往脚下踩,不怕坏了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