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一回到自己屋子,李二便让人找一本《齐民要术》来。
他平日里只读经史,偶尔读些诗文,从未读过此书。所以,自己随身携带的书里头自然没有,又不好去问刘绰借。
好在他们用饭早,宵禁前,忠管事捧了本制作精美、用纸考究的《齐民要术》进来。
他原本只想简单翻几页看看,没想到一看就看到深夜。
刘纯睡了一觉起来,发现他还在看,揉着眼睛道:“这书真有这么好看?”
李二郑重道:“此书起自耕农,终于醯醢,资生之业,靡不毕书。所载都是益国利民的不朽之术。我自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你那五妹妹定是读了这书才有了那许多奇思妙想,烹制出那些我等从未尝过的美味佳肴来。如此,我向广陵王殿下推荐她便更有把握了。”
刘纯再次躺倒,迷迷糊糊道:“早些睡吧,明天再看嘛!”
李二赞同道:“嗯,明天你去各房拜访长辈,我就不跟着了。”
听到这话,刘纯翻了个身,“哎,我说李二,你不会趁机让你手下的人去绰绰房里偷她的《齐民要术》吧?”
李二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道,“我为何要去偷她的《齐民要术》呢?”
刘纯哈哈笑起来,“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去偷,反正,我是想去偷的。我想看看,她是怎么看《齐民要术》的。看完了,再偷偷给她放回去,不被发现,这有什么的?”
李二正色道:“偷书岂是君子所为?若要看,便光明正大的向五娘子讨要。”
刘纯半坐起身问道,“怎么讨要?”
李二举起手中的书,挑了挑眉。
刘主簿回到卧房中,也将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与曹氏叙说了一遍。
曹氏道:“难怪绰绰要我把这次婚宴所用资费,账目记得细细的,就是防着他们眼红攀比呢。咱们绰绰定的菜单,可是一点也不费钱。连老爷子定好的钱都没花完。哼,等他家六郎娶亲的时候,咱们绰绰肯定早就已经嫁人了。到那时,他想用同样的钱,办出同珍儿婚宴一样体面的席面来,可是办不到的。”
刘主簿道:“这次婚宴用的饴糖,真的是你跟绰绰自己做的?”
曹氏在黑暗中叹气道,“郎君,知道你这几日忙,可你没有发现咱们房中就放着做好的饴糖吗?中秋后,绰绰就忙起来了,足足做了两大袋糖。说是要在迎亲、闹洞房、看新妇的时候,分给来观礼的宾客和孩子,取个甜甜蜜蜜的好意头。绰绰那孩子跟我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车簇簇的。起初我也没当什么,没想到,她就照着书上写的做的,做出来的糖比咱们从外头买的都要好。还裁了好看的彩纸,将糖块包了起来。郎君放心,咱们珍儿的婚事,一定是彭城独一份的。”
刘主簿陷入沉思,杜鹏举和妹妹家的二郎似乎都有些配不上刘绰。
想起那个难掩贵气的裕哥儿,他觉得他的绰绰完全配得起。不仅配得起,他的绰绰将来若不是匹配此等相貌气度的郎君便真的委屈了。
想起刘谦在小辈席上说的话,他总觉得二儿子也大有在向那神秘少年炫耀自家妹子的嫌疑。
可是,要女儿远嫁,他又不舍得。
那人到底是谁呢?
第二日,刘纯便随着他父亲去各房拜会长辈。他们带来了很多礼物,都是提前打点好的,各房各户的搭配都一模一样。
李二并没有跟着,留在了刘主簿家。到了饭点,刘纯父子自然是留在其他几房用饭。曹氏也心照不宣地派人询问他是否出来用餐。
刘主簿家并不分餐,而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言明了,若是裕哥儿不方便,他们会将饭菜送进院中。
不一会儿,忠管事出来回应,李二非但会一起用餐,还点了菜:一道是鸡蛋羹,一道是桂花酒酿圆子。
摆好了饭后,刘主簿指着自己左手边第一个座位道:“既是二十一郎上官家的小郎君,要不要让他坐到这边来,也算是全了待客之礼?”
那原本是长子刘珍的位置。
刘绰道:“阿耶,不必如此,咱们照旧坐,给他在女儿对面安排个座位就是。”
刘主簿心里那根弦又紧了紧。
他早就发现了他家闺女看那小郎君的眼神不单纯。昨晚还毫不避讳地盯着人家看呢。
“阿耶?”刘绰问。
刘主簿这才回神,“这样也好。客随主便!”
李二特意沐浴更衣过,头戴幞头,身着浅绯色窄袖圆领袍,腰间系着金腰带,还是那么的姿容不凡。
他一进门,刘主簿并刘珍和刘谦便站了起来。
刘绰有些不明所以,稍微一想,又有一些理解了。明府是正七品的官,常服是浅绿色;刘主簿是从九品,常服是浅青色。
前世看了那么多年古装剧,刘绰还是知道一点基础知识的。
三品以上大员才是紫袍玉带,而这个裕哥儿穿着浅绯色,那么他爹的官儿一定不是三品以上,却一定比明府的官要大。
李二入座后道:“刘主簿请安坐,小侄叨扰了!”
刘主簿呵呵笑着,“不叨扰,快坐下吃饭吧。”
刘绰笑眯眯看着面前好看的小男生,殷勤地给他盛汤盛饭。“多吃点!多吃点才长得高,长得快!”
刘谦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个子够高了,比我小三岁呢还。”
李二点头微笑,全作致谢。大概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他用饭的姿势很优雅,全程都没有说话。
刘绰不习惯在饭桌上不说话,她觉得全家人一起吃饭是难得的交流感情的机会。
“阿娘,咱们庄子上说有枸杞么?”
曹氏道:“有,今日午后便能送来了。”
刘珍有些拘谨地放下碗筷问道:“绰绰,你要枸杞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