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士说笑了,咱们开春马球会上见过的!”
郭四郎微微侧了侧身,轻声提醒道:“十一郎!”
“我是故意的。”刘绰也侧了身子,轻声道。然后,她坐正了身子,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哦,是你啊!”
“刘学士,记起我来了?那这杯酒···”
没等他说完,刘绰打断道:“你就是那个球杆都握不住的十一郎嘛!我有些好奇,阁下可是姓萧?”
看来,他是从跟杜家的和离官司中恢复了过来,消停了几个月,居然又开始抛头露面了。
“刘学士何故有此一问?在下姓何,不姓萧。”十一郎的脸色变了变,他发现自己根本摸不着刘绰的聊天节奏。
“哦,那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你喝吧!”刘绰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心道,你要是姓萧,我倒是可能因为你的排行跟你喝了这杯酒。
“刘学士不喝么?”何十一郎问。
“难道这杯酒不是你向我赔罪的么?”刘绰笑道。
李经道:“是啊,十一郎,那日你也太不小心了,是该好好跟刘学士赔罪的。”
“殿下说的是,我这就自罚一杯,以赎己罪。”何十一郎为缓解尴尬,哈哈笑着道。一饮而尽后,他又倒了一杯酒,向刘绰邀请道,“刘学士,如今可与在下喝上一杯了吧?”
刘绰心中冷笑,笑话,你那是蓄意谋杀的罪过,想这么简单就轻松揭过?
“刘某酒量有限,不能多饮,还请何兄见谅。若是以茶代酒,刘某倒是可以再饮几杯。”
郭四郎在一旁道:“殿下,还是我替刘学士饮了这一杯吧!”
“唉,四郎,适才你已经饮了不少,此刻就不必再护花了。况且,和解酒又岂能找人代劳?”赵五郎说着递了一个眼色。
“是啊,刚才你过来,我们都已经跟你喝过了。此番再敬酒,自然是要敬刘学士了!”郭四郎左边那人得到提示,拉着他的胳膊道。
“相逢即是有缘,刘学士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见刘绰不肯再倒酒,何十一郎吩咐自己身边的姑娘道,“去,给刘学士再倒一杯!”
那女子依言起身,款款行来,在刘绰身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萍儿,机会难得,还不服侍刘学士饮了这杯?”何十一郎道,“难不成,刘学士还是不肯原谅在下?”
那叫萍儿的姑娘刚要探身端酒,就听刘绰用极为和气的声音道:“对啊,我是不肯原谅你!刘某可是差点破了相,难不成,何兄觉得那是一杯酒就可以原谅的罪过?”
此言一出,雅间内的气氛顿时一滞。剩下那些正在搜肠刮肚凑说辞要灌刘绰酒的人只好暂停打算。一个个升起了看热闹的心态。
这小娘子是真敢说啊!这是一连噎了三个人了吧?
“你····岂有此理,郡王殿下,您在一旁听得分明,是她说要我喝酒赔罪,我才喝的。如今她倒不认了。”
刘绰还是彬彬有礼道:“何兄,我与你本就没有交情,只有过节。你却突然说要与我喝酒,那我只能理解为这是赔罪酒了。可赔不赔罪是你的事,要不要接受就是我的事了 !”
赵五郎道:“还学士呢!真是小肚鸡肠,强词夺理!”
刘绰笑看着他,天真纯良地问,“赵五郎高风亮节,心胸宽广,我现在过去扇你两个巴掌,然后坐下说一句‘自罚一杯,以赎己罪’,你能原谅我么?你要是能,我就能。”
说着,刘绰便要起身。
赵五郎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刘绰道:“你···你这女娘,说话怎的如此粗鲁?你与十一郎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既知与你不相干,刚才为何还要大放厥词?再说了,刘某说的哪句话粗鲁了?”
“你一个女娘,张口闭口扇巴掌,难道还不够粗鲁么?”
“赵五郎,方才在走廊上,我就与你说了,做人不要做的太伪善。我打你了么?拿球杆砸人脑袋的人不粗鲁,我这种动手前便好声好气与你商量的人倒粗鲁了?”
“牙尖嘴利,巧舌如簧,哪里有半分宫廷女师的样子?”赵五郎气急败坏道。
“如此得理不饶人,你就是这样教各位郡主的?”何十一郎也道,“何某当日乃是无心之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刘学士可是油皮都没破一点。”
“失礼了,我的官职乃是圣人钦封,当不当得起,还轮不到你们来评价。二位放心,下回上课,我便要问问郡主们,以后她们若遇到此等事,是该据理力争还是像个鹌鹑一般缩起来,忍气吞声,任人逼迫!”刘绰虽言辞犀利,语气还是一样的谦恭有礼。她看着何十一郎道,“有心还是无意,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没受伤是因为我躲得快,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五郎和何十一郎全都哑了火。刘绰的官职的确比他们高,面圣的机会也比他们多。
郭四郎原本还担心刘绰过来会吃亏,此刻心中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好利的一张嘴!上回李德裕生辰,他居然还觉得她温婉贤淑好相处。这性子,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二郎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他阿娘身为公主,性子骄纵,说一不二,靠的是以势压人。这位嫂夫人,靠的却是思维敏捷,以理服人。如此能言善辩的先生教出来的郡主,若是娶回家中,那驸马都尉还有好日子过么?
三兄将来可有苦头吃了!
“殿下,楼下的竞价马上就要重新开始了,不知您之前应下的事可还记得?”刘绰终于将话茬引向了正题。
李经看热闹正看得欢呢,他就喜欢她身上这种凶巴巴的劲儿,笑道:“嗯,自然记得。刘学士,咱们今日高兴,从前的事就不追究了!只要你再跟本王饮上一杯酒,本王便将梅香姑娘拱手相让。你放心,本王知道你爱钱,抬高的开苞钱由本王出。”
刘绰刚要举杯,就听李经继续道:“刘学士别急,方才你说男女有别,你我既然身在这绮梦阁中,这杯酒自然该按照绮梦阁的规矩来喝了!”
“什么规矩?”刘绰眉头微蹙,这货终于图穷匕见了。
“饮交杯或是敬皮杯!刘学士,选哪一个?”李经笑得淫荡,用猫捉老鼠的眼神看着刘绰。
赵五郎、何十一郎等人脸上就更加淫荡了。
此言一出,陪侍女子们的笑容全都僵固在了脸上。
寻常女子或许能知道饮交杯是怎么个喝法,但敬皮杯却是青楼女子才清楚的。那是女子将酒含在口中,再嘴对嘴喂到男人口中的喝法。莫说是刘绰,便是名头大些的红倌人也不见得愿意如此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