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刘绰听了这段往事,会说,“难怪舒王殿下相貌如此不凡,原来他祖母是杨贵妃的外甥女啊!”不成想,她竟为了不在他面前提舒王,强压住了这句调侃。
李二的话,刘绰深以为然,“嗯,圣人虽不是嫡子却是长子,况且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机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们再不甘心也没有用的。”
“其实,也不尽然。”
“难道你觉得,她们真有夺位之力?”刘绰听故事听得入迷,已经完全放下了棋局。
“我是说,究竟哪位皇子才是代宗皇帝真正属意的继位之人,看的并不是嫡庶。”
“愿闻其详!”刘绰虚心求教道,那八卦的样子,就差拿出瓜子和爆米花吃了。
李二看她那格外认真的小表情实在按捺不住笑意,“宝应元年,圣人担任天下兵马元帅。次年,拜尚书令。又过了一年,被立为皇太子。而那时,郑王李邈还活着。”
“这是正儿八经培养皇太子的道路啊!如此说来,原本代宗皇帝属意的就是长子啊!那为何···”
“因为仅过了一年,代宗陛下就动了易储的念头,封郑王为天下兵马元帅。否则,也不会在他死后追封为昭靖太子。”
“可就算代宗陛下想改立嫡出了,在郑王死后,不是还有皇三子召王么?”刘绰道。
李二道,“因为,召王被过继给了肃宗陛下,成了代宗陛下的十一弟。”
刘绰有些无语了 ,养孙为子,这倒是真符合李唐王室的风格。
当今天子不就随了他爷爷,因为太喜欢孙子李謜,把他收为儿子养了。七岁,就封他为邕王,又相继让他领义武军和昭义军节度使。三年前,邕王死了,圣人悲痛异常,辍朝三日,追封李謜为文敬太子。出殡那天,还亲自率领群臣痛哭着送到通化门外。
一朝,生死俩太子:生太子李诵和死太子李謜。而且,死太子还是生太子的亲生儿子。
也不知道,莫名奇妙少了一个儿子,多了一个兄弟的太子殿下,会是什么心态。
人家康熙也喜欢乾隆,可没做的这么离谱!
想到李二说的崔贵妃十分美貌,她八卦道:“这是为何?难不成,召王其实是肃宗陛下和崔贵妃所生?”
毕竟,杨贵妃之前就是寿王妃,是玄宗皇帝的儿媳妇啊。万一,他的子孙只是没他胆子大,敢明目张胆抢儿媳妇入宫,但一样宠幸了自己儿媳妇呢?
李二不知刘绰为什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忍俊不禁道:“绰绰,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倒更愿意相信,肃宗陛下是太过喜欢召王殿下了。当今圣人不也因为喜爱邕王殿下,将他收为自己的儿子么?”
想到,李二怎么说也是个做臣子的。刘绰硬生生将‘那也可能邕王是圣人跟太子殿下的妃嫔生的啊!’给咽了下去。
她道:“若非如此,那只有一种可能。李邈和李偲都是因为身上有杨家血脉,才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崔贵妃毕竟是韩国夫人的女儿。马嵬驿后,杨家人几乎被杀绝了。他们中任何一个登位,当年诛灭杨氏全族的人都会担惊受怕!就像身上流着隋杨血脉的吴王李恪和武家血脉的寿王李琩一样。一早就被大臣们排除在继承人之外了。大势面前,代宗皇帝就算宠爱崔贵妃,喜爱嫡子李邈,也无能为力。”
李二满眼赞赏地看着刘绰道:“我的绰绰真是聪慧!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听阿耶说过,代宗皇帝即位后,有大臣提请立太子,却没有一人为嫡子李邈说话。所以,他以军务太忙为借口,将立储之事拖延了两年。也就是这两年里,圣人屡立战功,与郭子仪、李光弼等八人一同受铁券、图形凌烟阁。他才不得不将圣人立为皇太子。次年,又封李邈为天下兵马元帅,也是想让郑王能积累军功。可惜····”
“嗯,国家承平之际选继位之人可以论出身,国家危难之际则要论功绩。”刘绰道,“所以说,如今拥立舒王的那些人,并非看中他的嫡出身份,不过是见太子殿下身体不好,而舒王不仅身强体健还有军功在身,他们认为广陵王殿下根本斗不过舒王这个长辈,对不对?”
李二点头赞同。
“可广陵王妃是郭家人啊!”
“如今,郭四郎跟舒王家也有婚约了。”
“哎,皇家的事真复杂啊!”
“所以,绰绰,如果杨家没倒,裴液和李谊,一个是虢国夫人的孙子,一个是韩国夫人的重外孙,就都还是权势滔天。”
若真是如此,郜国公主不用在丈夫死后改嫁,就不会有太子妃萧氏。而是跟裴徽生一大堆孩子。李邈说不定不会那么早死,会顺利被立为皇太子,继承皇位。李谊如今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那裴瑾得嚣张成什么样?
那她跟李二不就得一个被公主府抢走,一个被舒王府霸占?
“幸亏杨家倒了。”想到此处,刘绰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怪不得,裴瑾跟宝安郡主走得那么近呢。”
“若真是如此,舒王就不用在府中养个····”
啊,他怎么还没忘记这茬!
没等李二说完,刘绰抢先道:“不对,我越看刚才那个叫夜枭的护卫越觉得眼熟,他是不是跟你去过彭城?”刘绰目光灼灼盯着李二,“当年你去我家小住,有没有让他偷听墙角?”
李二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指着棋盘道:“绰绰,该你了!”
刘绰按住他的手,“休想蒙混过关,老实交代,当年你在我家都偷听了些什么?”
李二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少年人的青涩来,“真没什么。就是好奇你是怎么看破我身份的。刘兄当时也在,不信你可以写信问他。”
听到刘纯也知道,刘绰嘴角微翘,“噢!居然当着纯阿兄的面监视我,李二郎还真是毫不避忌呢!”
李二无奈地笑了笑,“绰绰,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我那时不是担心你徒有虚名,招摇撞骗么!况且,给孩子吃的东西,自然马虎不得!我发誓,一切只为安心,绝无害人之心!”
“你少来!”刘绰轻哼一声,落下一子。
李二笑道:“绰绰在此,李某怎敢少来?”
“油嘴滑舌,李二郎果然有做登徒子的潜质。”刘绰赢下这局棋后,轻笑着说,“今日就放过你了。”
李二拱手作揖,“多谢娘子手下留情。”
刘绰白了他一眼,“再这般没正经,我可要生气了。”
这一眼在李二看来却是眼波流转,更添风情。他心脏漏跳一拍,忍不住笑意盈盈探身过去,伸手轻抚刘绰的脸颊,在她额头亲了一记,声音低沉而温柔:“绰绰休恼!我知你心怀天下,志向远大。在我面前,你无需隐藏聪明才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