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和陇右不正在吐蕃人的手里么?”
“自被吐蕃占去,两地的百姓就无法像从前那般安生耕作,缺粮缺得厉害,丰年之时,关中粮价不贵,卖到那边去却可牟取暴利。”夜枭解释道。
“且不说,如此往河西和陇右倒卖,是否涉嫌资敌了。他们哪来这么多粮?”
“是···是常平仓和义仓的粮!”
这是她最不想听到,却又早有准备的回答。
刘绰闭了闭眼,“常平仓的粮是用来调控粮价的,义仓的粮是饥荒之年赈济百姓的。他们胆敢私底下挪出来倒卖,难怪去年旱灾一起,关中百姓就见不到粮食了。”
“不止如此,除了军仓的粮他们没敢动,正仓里也没多少粮食,不过刚刚够给官员发放俸禄而已。这几年给军仓的补充,都是从转运仓调来的。待到来年新粮收上来,再还上转运仓的粮。自然,细则账目还得去各州府户房里查进出记录。”
“关中本就常有干旱,不过大旱小旱的区别罢了。有个装聋作哑还分了一杯羹的司农卿,他们自然放开了胆子搬空了粮仓。可拆了东墙就得补西墙。寅吃卯粮,一年年累积下来,这笔债只会越欠越多。到如今,如果不逼着百姓在灾荒之年如数缴税,别说从转运仓周转,便是当年官员的俸禄都发不下来了。
刘绰不禁摇头,果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封建王朝的蠹虫们,玩起套路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百姓还在挨饿,这事儿,我们得查下去。不过,不能明着查,更不能硬碰硬,得让他们把吞下去的粮食吐出来。”刘绰冷声道,“夜枭,你继续暗中探访,想办法找到他们藏粮的仓库。韩风,你派人盯住那些大粮商,看看他们还与哪些人有接触。”
“是,娘子!”韩风和夜枭领命而去。
刘绰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疲惫。
“娘子,您还没用晚膳呢!多少吃一些吧!”绿柳和菡萏走了进来。
刘绰摆了摆手,“没什么胃口,你们放着吧!”
绿柳将托盘放到桌上,劝道:“娘子,您想想阿郎夫人还有二郎君,他们可都还在长安盼着您回去呢。要是知道您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该多担心啊!所以,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啊!”
刘绰知道她是好意,便走上前,端起碗,夹了两口菜。
“你们说,是灾荒饿死的人多,还是一场大战下来死的人多?”
问完,刘绰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究竟是灾害死的人多还是战争死的人多,谁又计算得清?
这回灾荒饿死了近三十万人,长平之战时坑杀了多少人?某个宗教里头说,战争、疫病、洪水都是神赐给人类的惩罚,好让人口锐减。
对百姓而言,太平安定,饿不死人的年景就是好年景了吧!
绿柳和菡萏互视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娘子,张将军和高将军来了!”胡缨走进来禀报道。
刘绰一愣,“高将军?他怎么····他们来做什么?”
“请娘子移步前厅,一见便知。”胡缨道。
刘绰放下碗筷,跟着胡缨来到前厅。
“张将军,高将军,不知二位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张敬则抱拳道:“刘员外,昨日张某多有冒犯,还请刘员外见谅。这是张某连夜搜集到的,城中大粮商的名单和背景,还请刘员外过目。”
刘绰接过名单,粗粗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名单十足真金,没有水分。
原来他们也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二位将军这是何意?刘某只是来巡查冰务的,粮价不归我管。”
高固笑道:“刘员外,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些大粮商背后的主子,都是长安城的权贵。丰年时,他们将粮食卖到陇右道和河西道。灾年时,他们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从中赚取暴利。此事,我们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还要仰赖于本地这些豪绅来筹措粮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员外向来嫉恶如仇,此次定然不是单单出来巡查冰务的,我说的是也不是?”
刘绰皱眉,“高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没有证据的事,还是不要乱讲的好。”
张敬则道:“刘员外,我老张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光是军务就忙不过来,也没那个脑子对付他们。不是我不体恤百姓,可无论什么时候,军仓的粮都应该放在第一位不是?若没有当兵的守着,就是有粮食也得被吐蕃人给抢了去啊!但我知道,这事儿你既然查到了,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让你暗中调查,还不如我们给你送来。这份名单,就是我老张的诚意。”
刘绰心中一动,她没想到张敬则会如此上道。
她接过名单,看向张敬则:“张将军,你这是何意?”
张敬则道:“刘员外,你手中有能提升我军战力的火器。而我张某,也想为关中百姓做点事。此来是想跟你谈笔交易。”
高固也道:“刘员外,只要你能将火器的制法告知我们。我们二人就豁出了,帮你彻查此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