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小声抱怨了一句:“这样下去家底都掏空了,好日子可不就到头了么?”
哭得最大声的女人突然给了旁边人一巴掌,恶狠狠道:“如今郎君被抓,六郎还病着,你说的什么话?谁说没有办法了?我这就让你生的那个去河西道采购羊角?”
“大姐,不是我说的啊!”挨打的女人一时懵在当场,她家室不显,自来是个话少的,从不参与姐妹之间的明争暗斗。待反应过来后,她顾不得疼,扑到地上,惨叫起来,“夫人,我求您了,您绕过五郎吧!他如今正是温书备考的关键时候,怎么能去河西道呢?”
见大夫人丝毫不为所动,她又爬过去死死拽住李翁的衣角,“老太爷,您说句话啊,五郎学问好,先生们都说他前途无量,这将来他对咱们李家也是有助益的啊。他怎能去河西道····若去了河西道,染不染上疫病且不说,若是让吐蕃人发现了,不也是个死么?老太爷,您不能不管五郎啊!”
其余几个妇人见李翁略有些动摇,生怕自己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幸运儿,也开始哭嚎起来,“老太爷,几个大的都成亲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房里的人可怎么办?”
“是啊,孩子们可都还小啊!没了阿耶可怎么办?”
那女人知道众人这是要落井下石了,争辩道:“老太爷,他们都有后了,若要冒险西行,不该他们去么?我的五郎,他还没成婚呢!老太爷,五郎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读书郎,能成什么事?一不小心可就是钱货两空啊!若要去,也该找个既熟悉河西道的情况,又会些拳脚功夫的,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大夫人冷笑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东西了!熟悉河西道,又会拳脚功夫?你这不就是在说六郎?他如今可还病着呢!你敢惦记到他头上去?”
立时便有人附和,“是啊,无牵无挂的,才适合走远路呢。不会拳脚这怕什么?挑些身手好的护院带上不就好了?五郎就是去镇镇场子,又不是要他去搬搬抬抬、打打杀杀?”
李翁面露难色,他当然知道这些人说得都有道理,可眼下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否则,侄媳妇也不会突然发作,显然她这是下定决心要找人出去采购药材了。
而选定的人,正是平日里最是循规蹈矩让人安心的五郎。
他清了清嗓子,“此行确实危险重重,所以我们必须慎重选人。依我看,当下之计,派五郎去倒也合适。他自小聪慧,做事稳妥,叫人放心。只要再从家中的护院和年轻子弟中挑选一些精明强干又熟悉河西道之人,组成一支队伍,由他带队前去,定会万无一失。”
挨打的女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疯了一般凄厉喊道:“你们····你们都见不得五郎好,这是要他去死啊!”
场面一时僵住,李翁赶忙出来打圆场,“你先别着急。这不是还没决定嘛,大家只是在商量。若是还有其他办法。自然不能让家中的郎君去冒险···”
大夫人冷哼一声,“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五郎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行!绝对不行!”那妇人喊的声音更大了,“我又不是宗妇,凭什么让我的儿子去送死?平日里有什么好的,你们可曾想到过五郎?”
大夫人目露凶光,“你的意思,我是宗妇,我的孩子就该去死了?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们母子在府中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如今正是要你们报答家主的时候!”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五郎站了出来,“娘,就让我去吧。”
一众大小不一,恨不得钻到地里去的兄弟们也全都转回了头。
挨打的妇人愣住了,“儿啊,你胡说什么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五郎知道自家这些兄弟们都不撑事,又不想亲娘为难,他很清楚,若能在此时为全家立下大功,以后他们母子俩在家中才算是真的有了底气。
他坚定地说:“阿娘,我知道此去危险,但若是能为家里采回急需的药材,也是值得的。我已经长大了,也该为家里出一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