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仪没有回答。
她像是不再能感受到痛觉了一样地,蹿到那片碎石地上,撑起那花费了无数苦工,挨尽欺凌才换来的一身端庄仪态,她两眼发直地往小花园外走去,口中不住地喃喃低语:“......我会抓紧的......这一世......不会后悔......不是笑话......”
“嘻嘻,倒霉,你们都要倒霉,嘻嘻......”
月声窸窣,群星无言,沐光而行的女子深陷癫狂。
寂静无人的花园里锁链坠落在地。
“娘娘,要回宫去了吗?”
“枭儿没回来,想必事情没能成,回去吧,记得叫人把尾巴扫干净。”
“那......那一位?”
“不过是个想皇帝都想疯了的疯婆子,粗俗鄙贱,过不了多久,自有人收拾......唉,你说,怎么王选侍落胎,邓贤妃落轿,陛下竟然还有心思陪谢氏回宫,难不成,是真对这不洁的娼妇上心了?”
“想是那谢氏的确狐媚,奴婢活了四十几年,从没见过她这般没规矩,胆大妄为的......”
“呵,咱们这位陛下的后宫可比......精彩得多。罢了,一击未中,不可留恋,静候时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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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宫。
谢珝真刚请完脉,证明了无论她还是腹中的胎儿,都是活蹦乱跳的,再康健不过了。
给她请脉的不是皇帝最爱用的那位白老御医,而是先前中秋宴会上见过一面,认出了曼陀罗花粉的林御医。
林御医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生得也很是清俊,和御医院里大多有些秃头的老御医们却已经是同一级的官阶了,皇帝爱其医才,但凡是白老御医不方便出诊的时候——他年纪大了,若非必要,皇帝也不会在天黑之后叫他走动——便总爱叫了林御医来。
望着林御医离开的背影,谢珝真戳戳皇帝:“陛下,不知林大人可曾婚配?”
“怎么,谢卿家中有适龄的妹妹?”皇帝好笑地看着不知道又想作什么妖的爱妃。
谢珝真轻拍他一下,语不惊人死不休:“妾家里没有适龄的妹子,却有适龄的哥哥。”
这话一出口,把正在品尝糕点的皇帝吓得呛了一口,谢珝真连忙又是端水又是拍背:“噫,陛下不是早晓得妾的哥哥曾经和一个男人定亲,到了现在都没心思寻觅新妻子吗?”
“那你张口就认定舅兄他喜欢男子?!”皇帝也是知道谢景荣看破红尘的前因后果的。
谢珝真趁给皇帝擦嘴的时候摸了一把他的脸,果然手感如同记忆中的那般好:“妾不过是瞧着兄长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着急娶妻生子,传承香火,这才怀疑了嘛。”
她故意重重地说了“怀疑”两个字。
皇帝恍然大悟,虽自己没表现出来,但这女子还是聪慧得看出来自己心中曾经因王选侍流产一事对她生疑,故意报复来了。
不知怎地,皇帝并没有因为谢珝真这可以说是忤逆犯上的举动而恼怒,反而心头像是放下一大块石头一样,只觉得爱妃恼火自己是再正确不过了。
她居然不憋在心里,而是捉弄朕诶!好可爱!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