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显明。
谢珝真把这三个字放在舌尖品咂一番,觉得皇帝这人虽然脾气狗了些,但这字取的倒也蛮合自己心意。
显明二字,除去皇帝口中所言的三光垂耀,另有一重是光明、日出之意,谢珝真是很满意这个的,也看得出皇帝的确是花费了一番心思才挑拣出这样一个寓意极好的字来。
于是她笑道:“妾觉得极好。”
皇帝见她笑颜的那一刹,竟陡然有种全身心都瞬间放松下来的感觉。
自打他去乐福宫见了重病的宋淑妃,仿佛她宫中那种压抑的氛围也追了出来,皇帝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寿宁宫来了,他本能地寻找着能令自己舒心快乐的人事物,给谢珝真取字这一想法虽是福灵心至,即兴而起,却也能算得上早有预谋。
他看重谢珝真。
越来越看重了。
有的时候皇帝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何如此地在意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子,但他知道自己想要让谢珝真由内而外地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他认为这是爱意的延生,也不惧于承认自己对谢珝真心存爱意。
只是他上一个想要以爱之名厚待的女人病卧在榻,这份叫他极为看重的感情也逐渐成为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
但幸好。
他是皇帝。
只要愿意,他可以拥有很多份男女之爱。
于是,当他因旧爱的垂暮所伤怀时,从如朝阳初升的新爱处寻找慰藉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细雪微风,长廊中碎星一样的雪粉落在皇帝肩头玄色的毛领上,谢珝真幸福地靠在他怀里,像是一双热恋中的小爱人,任由男子在微风细雪中展开双臂为她阻挡寒意,一时间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只是谢珝真并未放纵自己沉湎于这一刻的浓情,而是愈发地清醒。
“怎么突然就又飘起雪来了?”谢珝真戳戳皇帝,“虽然雪小,但落在身上化了还是会叫人受凉的,陛下,咱们先进屋里去吧。”
皇帝“嗯”了声,继续护着谢珝真往回走,两人才走到门口,便见一个宦官有些忐忑地等在那里。
李宗被皇帝支使去盯着修葺重华宫了,因此现在跟在皇帝身边的,是另一个大太监,名叫冯祥。
冯祥比李宗生得胖些,矮些,面白无须,瞧着很喜庆和蔼。
“什么事?”皇帝先让谢珝真进了屋,才转过去看着冯祥问。
冯祥低着头:“方才崇和宫张美人的宫女求见说,美人今早请了御医诊脉,发现已有两月多的身孕了......”他顿了顿,听皇帝没有发话,不敢抬头,继续说道,“美人派沛儿来给陛下报喜,却不知怎地在路上冲撞了二公主和李妃娘娘,还有今日入宫的几位夫人。”
皇帝依旧没做声。
这让冯祥心中愈发忐忑。
他虽然不像李宗那样,是打小和皇帝一起长大的太监,但也是很受皇帝信赖重用的。
张美人还在御书房里侍奉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认识了,还认过干亲;自打张美人入宫之后,虽没有和冯祥断了联系,但冯祥到底不常在后宫走动,因此也只知道张美人似乎因为是宫女出身,常常被其他宫妃看不起,出手刁难,幸好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也宠爱她,每次都愿意为张美人出头,叫张美人借他的威势,狐假虎威地欺负回去。
此时的张美人已经不再是御书房里小小的奉茶宫女,而是皇帝第一阶梯的宠妃了。